[原创] 陇南散记

　　　　　　　　　　　1、 在路上 　　我们是在一个冬天的早晨出发的。我知道这时候的人们都像疲倦的小鸟躲在窝里过冬，已经被寒霜覆盖的大地是寂静的。客车启动，向一个陌生的地方行驶，透过窗棂，依稀地看见远处那些被晨雾笼罩的山峰，树木、房屋、庄稼地以及更远处徐徐飘起的炊烟，这些和我的日子息息相关的事物都正在缓缓隐去。客车渐行渐远，眼前的风景也慢慢变得陌生，其实也是熟悉的景物，只不过像是移植进了别处。 　　我总是喜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也正如我喜欢这样坐在车上，任由别人把握方向，操劳着心，把自己一点点放松，如浮云般飘荡在更宽阔的天空，多好。坐在我身边的中民他们都在一个劲儿地海吹趣闻逸事。我素来好静，中民的生活过的太丰富了，对于未来的设计也太宏伟了，特别说到情事，更是煽的天花乱坠，眉飞色舞。听到乐处，也只是笑笑却不怎么说话，任由他南腔北调的声音扩张在并不宽敞的中巴里！生活在城市太久了，也太累，把目光投向窗外，紧贴着沿途的风景，或者把自己沉淀在往事中，联接关于自己生活的点滴，是我坐在车上最惬意的事情。只不过想想我们就要参加远方一个朋友的婚礼，想想一直漂泊的他就要落在实处，走入真正的婚姻和幸福中，我就感到自己行驶的旅途还是少了一位粉红知己，少了一份紧贴在手心的温度，心理难免失落。 　　其实，人在旅途，我们总会欣赏别人的风景而往往不会把自己呈现让别人欣赏，结果我们与幸运之神总是一次次错过，有时爱情也只是过眼云烟。但好处是我们还有朋友，我们依旧要把最真挚的祝福和情谊不远万里的送给他，除了我们经常把持的文字和善良的亲情，我们还有世间最美的一份友谊，所以我们沿途中的所有冬天都是暖和的。 　　汽车一路颠簸，崎岖的公路两边全是杜甫当年南下同谷题诗中的“莽莽万重山,孤城山谷间”的荒凉景象。经过了江洛、麻沿、徽县等几个地方后，时间已近中午。当汽车拐过数十个弯道而最终从山梁行驶下来，终于，我远远地看见了朋友生活和工作的小县城：两当，像一个婴儿般躺在摇篮里。那些耸立的高楼夹杂着现代化的气息从山峦叠嶂里溢出，我像是在沙漠中发现了绿洲，心中也滋生出绿油油的春意来！ 　　　　　　　　　2、 县城来的新娘 　　两当不大，县城人口也不足一万人。朋友结婚的地方位于新建的西城区，常住人口也异常稀少。一条崭新的柏油马路横在林立的高楼之间，中午的阳光里泛着一层冷冷的光。走在马路上，感到出奇的安静，似乎是打个喷嚏也会激荡起一些空旷的回声来！想想朋友仪表堂堂，才华出众，因工作变迁而辞行故土，立志他乡，来到张果老修道成仙地方的桃花源般幽静胜地颐养年华也是别样人生。 　　古人总结了人生三大事“他乡遇故友，金榜提名时，洞房花烛夜”，而作为就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安身立命，保持尘世的嗓子清脆歌唱的朋友还需要一位在“洞房花烛夜”之后贴身陪伴的女人。我觉得这个女孩嫁给朋友这样的人应该是幸福的，她的眼光如水一般清澈，她能选择朋友这样贫穷的文人也足以证明她有一颗美丽的心灵。我见到了她，长得也是面目清秀，一看她的脸就会感到什么才是微笑的魅力，给人春天般的温暖。她是跟随朋友从故乡来的，更遥远的异乡并没有让她学会放弃什么，她如蝴蝶，翩翩飞舞在山也重重，水也重重，山水之间路遥遥的异地他乡，和朋友一块携手即将踏上婚姻的红地毯。因为他们有爱，春天般的爱，他们的爱情最终经历了时间和距离的考验。在我生活的城市，我看到越来越多的被金钱权利同化了的爱情，她们舍情取利，硬是把最美丽的活生生的爱情囚禁在越来越宽敞明亮的楼房里，是多么让人感到悲辛的事情！他们的联姻也让我想起故乡的一位诗人，只因为在杂志上发表了一首爱情诗歌而让为此钟情的外地姑娘不远万里来到故乡和他喜结良缘，这又是让人感到多么欣慰。当然真爱只发生在个别文人身上只是一句托词，但在物欲横流的现代都市，真爱仍然像在暗处攀缘生长的小草悄悄地吐露着清香。所以，我向这样美丽的新娘致敬！向他们坚贞的爱情致敬。 　　由于再次面临工作调动，朋友结婚的新房也是临时设置，所以一切从简。巴掌大的房间安置着一床、一柜、一桌之外，最耀眼的是挂在白墙上的结婚照，如牛郎织女的鹊桥相会，顿然让整个房子蓬壁生辉，我知道，这是爱的光芒！爱往往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房子。 　　婚礼在我们到来的第二天举行，简单而隆重。他们向我敬酒的时候，我心理暗自祝福这一对幸福的人，他们的爱是天长地久的，虽然他们为了生存还有接受更多的磨砺，但当他们的手紧握一起，两只手掌变成一只的时候，风雨中的那点痛算什么呢？（929字）
　　　　　　　　3、《洛坝人》、朋友和酒
　　离开两当，我们一行三人去了徽县和成县。 　　中民比我年龄小，江湖却大，大到了陇南地区。他给徽县洛坝集团企业文学刊物《洛坝人》主编陈革宁先生一打电话，这位身体因发福而显得微胖、文学创作成绩斐然，声名惯予陇南的中年作家便热情接待了我们。 　　在陈老师工作的洛坝集团办公室，我也看见了他主编的《洛坝人》，无论文学作品质量，还是印刷和纸质都十分漂亮。在一个公司开办一份文学刊物本身是不易之事，在公司领导的正确决策下陈老师却把一份展示集团文化，铸造集团品质的刊物办的如此漂亮，确乎让我意外。我明白，为这一本本刊物，陈老师往返于天水和县城之间，其背后隐藏着多少鲜为人知的艰辛和汗水。陇南文学这几年之所以能从西北乃至甘肃文学界异军突起，旗帜鲜明，除了作者自身的努力之外，更是因为有许多诸如《同谷》、《洛坝人》这些把陇南作者向外整体推出的民刊，也有许多像陈革宁先生这样优秀的编辑。他们对陇南文学所做的贡献和意义是积极和深远的。 　　陈老师性格醇厚朴实，却也是个热心的人。座了不久后，便通知了几个码字的友人在晚上喝酒，为我们的到来接风。其实，我们都是第一次见面，在互联网盛行的今天，因为写作，便像鱼一样的漫游在网络文学的深渊里，时间长了便很是熟悉彼此文字的气息，因而一见面变也像是见到了老朋友似的。来到徽县不喝酒是不行的。这里是生产“金红川”等品牌镀亮陇原大地的酒水之乡。陇南人把最可贵的粮食真心酿制成清冽醇香的美酒，全国人民都在品尝，我们来到酒香弥散在整个徽县天空的酒乡岂能不贪喝几杯？俗话说，文人喝酒亲上亲，你可以少吸一支烟，却不能少喝一杯酒！ 　　博临酒店，雅座。上座的有县文联荆副主席，女诗人肖娴，青年作家刘彦林，再者就是陈革宁先生和夫人。看来今晚徽县又要多一份热闹了，零星地飘着雪花，安静如睡眠的天空将会传来关于酒的呐喊和嘶杀。 　　今晚喝的就是历经多年而不倒的老牌子金红川。但非常遗憾的是他们多人之中，只有陈老师会猜拳喝酒，而且还是海量，其他的几个大哥因为身体原因而推托，像刘彦林这样才华横溢的青年少饮两杯就显醉态，脸面通红，一如他心中隐藏的诗情，似乎快要燃烧起来了。刘彦林在教育单位工作，乘还清醒之前亲自签名赠给我们新出版的文集《真情人生》，厚厚的一本，云集了这些年自己的心路历程，让文学方面毫无建树的我不得不刮目相看。今年30多岁的女诗人肖娴倒是喜好敬酒，用一口纯正的陇南话开始念念有词：来咱们徽县先要喝上六杯，意味着开年六六大顺，你若喝了，我们才是朋友，也是考验你的忠诚。一翻话，言辞温和又犀利。没办法，喝！于是六大杯子便一饮而尽。肖娴的这个头开的红，于是下来后联荆副主席、陈夫人，刘彦林全都效仿，一圈下来，我们仨都把牛眼睛一样的24杯全都下肚，脸都也像青年作家刘彦林一般燃烧起来。但在打关时候，我发现看起来老实的陈老师并不老实，总是变化指头赖我，表情上却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脸的诡秘！把喝酒过于老实的我硬是多喝了几杯。不过，我的真拳水平可是不饶人，在我请大家共同监督下，我连杀六局，老陈输了4局，也灌进了他24杯，喝的这个硬汉不得不请陈夫人代酒。2个小时折腾下来，中民喝醉了，也不知道胡言乱语些什么，我也喝的昏昏欲醉，但头脑还不至于失去理性，只把女诗人肖娴拥抱了短短的数秒，不敢再延长，否则那真就醉了。我们之中，酒量最好的莫过丁强，也不知道扫了一关后，又代我们喝了多少，却还安然无恙，最后还把口中胡嚼毛栗子的中民穿扶宾馆歇息。当我们的头刚放在枕头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朋友如酒。有言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从一个陌生的城市和朋友喝酒，融化在心中的更多的比酒水更热烈的情谊！第二天我们复去成县后，在各位文学前辈诸如诗人蝈蝈、散文作家贺朝举、唐虹、小说作家王帆棣等人的陪同下喝酒的时候，我更会加深这种感觉，也深深感觉到这份情谊的弥足珍贵。我们都是从未谋面的写作的人，仅仅因为我们都走在朝圣的路上，因为虔诚和真挚的追求而化解了彼此的遥远和陌生，正如黑夜中燃烧在两处的烛光，虽然彼此远离，但光芒却紧紧偎依在了一起，这些幽暗贫穷的灯光，足以照亮我们来生的通途。 　　我们真心的邀请他们今年来到羲皇故里、陇上明珠天水一游，感觉这热闹的景象似乎就要发生在眼前了。 　　　　　　　　　4、寻找一个人 　　“夏丽霞（原成县黄渚镇铅冶炼厂工人），八年前天水故友雨林来县城看你，望看到信息迅速联系电话：139。。。。。。”（时间显示2008年元月8日）这是我来成县后第一件做的事情：去红柳广告公司刊登广告。当我花20元发出这个叫寻人启示的广告后，通行的好友中民问我，兄弟，都8年了，能找到她吗？我说：会的。但我只有等待。 　　她还是我上师范三年级时利用暑假去成县打工期间认识的一个姑娘。广州明镜电器生产有限责任公司下派专人赴成县搞市场问卷调查，我们10几个师院学生被他们的一张招聘书招到了成县。那年我19岁，是我第一次出门打工，也是我第一次来成县，这个曾经和天水骨肉相连的地方。在成县，我们都是由老板统一带队，一切服从指挥，大家都佩带胸卡，手持问卷和笔记本，带着各自采访的地图去采访公司早已经规定好的人群。当我沿着马路前行，眼前的成县感觉就像一个农村小镇，偏僻而且贫穷。当我匆匆做了几份问卷后，前往地图中所标明的红色税务家属楼奔去，可是到了指定单元和房号，我见到的人并不是公司已经提前沟通的人。于是不得不郁闷的返回。一份问卷要发8元工资啊，这10份问卷都没做就说明今天的辛苦就白费了。夏天很热，一个人走的又渴又累，便找了一个买啤酒的摊子座下来。 　　摊主是位姑娘，20出头的样子，高俏的个头，皮肤有点黝黑，穿一身连衣裙。她拿来了我要的啤酒，也许是看见我正郁闷吧，随后便也座在身边和我寒暄起来。在谈话中她知道了我是大学生，来成县打工的，并且碰上了难心事。我也知道她在黄渚镇铅冶炼厂上班，星期天回来给他哥哥帮忙看摊子。我求助她可否帮忙给我填写，她当时忧郁了，问这可以吗？我说可以的。我知道老板只看你把问卷是否做完，至于去客户家复查那只是个借口。于是这个善良的姑娘一口气帮我把10份问卷填写完，卷面上全写着了他们朋友的名字和电话，并嘱咐我，这下好了，老板问起的话你也有个交代啦！我感激地看着她，几翻请她吃饭她都不去，说我们都是学生太困难，节约一点。无奈，那时才刚流行传呼机，也不是十分普遍。我就请求她留下联系地址，方便写信联系。由于公司有规定时间，所以我不得不离开她了，她送了我很远才止步，我回头望着她，心中满是感激和温暖。她或许也不知道，因为她的帮助而让我挣来的80元钱，我抽出一部分，买到了自己一直喜欢的《舒婷诗集》。 　　回到天水后，我们的书信便如雪花般飘来。凡是在生活中遇到快乐、不幸或者忧伤都要向对方倾诉，一份份的书信记录了我们彼此的生活。虽然她已经上班了，而我还是学生，却因为年龄相仿而让我们能够相互理解和彼此体谅，所以一封封书信也记录了我们面对生活的种种见解和态度，书信也缩小了两地之间的距离。它就像怀抱也收藏了我们的泪水。于是不间断的写信、盼信就构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那种感觉很美，一如那一次悄悄躲进树林里看她邮寄来的生活照片。我们的书信交往保持了一年。直到我大学毕业，就因为各种原因就失去了联系。但我一直没有忘记她，这个出现在青春岁月中善良美丽的姑娘，曾经让我情丝萌动，开始知道对于远方思念和牵挂的美妙感觉。更尤为让人记住的是她从事的那份所谓质检的枯燥单调的生活对于自己的痛苦磨砺。毕业后，我就业，凌乱的生活早已磨平了自己激情的棱角，只把她搁置记忆了。 　　其实，天水离成县也就是4小时的距离。但这8年来，我们也算近在咫尺，却似相隔天涯。我猜着她大抵也会像我这样平淡的活着吧！但真正来到成县了就又突然想见他，也不知道她还能记得我吗？如果她已是母亲我祝福她，如果她仍然像我一样漂泊，我还想着娶她做我的新娘！在我被金钱化的感情蒙蔽了一次次后，我发现最初的往往是最真的，也是容易失去的，如果上天能给我一次机会，我真想挽留住她，给她爱情。 　　成县是座小城，我相信我很快就会见到她了，如阳光一样彻底照亮我的全身。但我却又不想见到她了，让曾经那种美好的感觉存留记忆，谜一般隐藏进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县城中。想起师傅的一句诗，大致是：美像玻璃，易折易碎，让我们小心呵护它。 　　　　　　　　　5、见到诗人蝈蝈 　　蝈蝈这个质朴响亮的名字相信写诗歌的人应该并不陌生。乡下庄稼地里的蝈蝈也叫蚂蚱，每当麦浪滚翻，炎热的夏天伏倒在一把把镰刀底下的时候，也是蝈蝈在乡间叫唤的最清脆最火热的时候，它们是乡间的客人，也是乡间夏天最富有诗意的声音。我很欣赏这个叫郭海斌的成县青年诗人把笔名起成蝈蝈。但这只蚂蚱的声音可不是一般的，它铜质的声音带着浓厚的乡土气息叫响了整个中国诗坛。《人民文学》、《诗刊》、《星星》《飞天》等国内知名的文学刊物都大量刊登过诗人蝈蝈的诗歌，蝈蝈像一位《春天的搬运工》把他坚守多年的乡村哲学舞台搬在了祖国大地，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瞩目。我和蝈蝈素昧平生，但来到成县仍然还是想目睹这位诗人的风采。 　　成县的聚会中，蝈蝈是第二个受到特邀的嘉宾。现已调在公安局工作的他个子高大，身着笔挺的警服，清瘦的脸上总露出腼腆的微笑。当散文作家贺朝举向我们介绍他时，我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这只写诗的手，将诗歌写进了大江南北的温柔有力的大手，是一介贫穷文人对蝈蝈最为尊敬的表达。我眼中的警察应该都是粗犷威风的，蝈蝈消瘦的形象却不能让我把他和警察联系起来。可是这双手确乎既是警察的手也是写诗的大手，所以紧握他的手让我感受了某种来自大地的力量。酒桌上的蝈蝈说话极少，感觉如他写的诗歌一般金贵、含蓄而暗含张力。 　　蝈蝈不太喜好抽烟却钟情喝酒，但终于招架不住我们轮番攻阵，几圈下来，8个人已经喝倒了8只空瓶子，看到蝈蝈已是天旋地转、吐之欲出了。但不管在怎样的情况下，他始终是微笑着的，他那张并不英俊的脸上却像是永远驻留着春天，让我们想起秦安桃花，想起麦积山石窟里的小沙弥。当晚在散文作家唐虹的盛情邀请下，我们去了KTV，才听的蝈蝈唱的一支支动人的歌曲。无论《天堂》《在那遥远的地方》这种风味浓厚的民俗歌曲，还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三套车》等带有地域性色彩的国外民歌，蝈蝈几乎是一扫酒桌上含蓄腼腆的神情，都能做到在众目睽睽下神情而投入的演唱，他精彩的演义让我连连给他敬酒，我们都把最热烈的掌声送给了他。蝈蝈最后与我合作了一首叫《兄弟》的通俗歌曲，当我们在字字如酒的歌词中随着旋律飞翔的时候，我和蝈蝈的心灵是紧贴在一起的。 　　回来的路上，我总想，这些如诗人蝈蝈一样热爱文字的陇南兄弟，虽然都出身贫寒，但他们都坚守着那块没有被世俗玷污的心灵圣地，保持着歌唱的嗓子，用爱呵护着爱，那些美丽贫穷的文字对于承载这块贫瘠的似乎失语的土地都有着不可估量的积极意义。我想，他们一如既往的坚持下去，艺术之神始终会是恩渝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