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送你一枝罂粟花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39 编辑 <br /><br />　　亭亭嫩绿的茎上，撑开了艳丽撩人的红色花朵。瓣薄惜蝉翼，透明得连脉络里悄悄流动的水也清晰可见。花姿娇弱怜无骨，柔软得连微风拂过后仍会留下轻纱飘逸的姿势。倘若再细细对着她看上一眼，目光里所有的深情，就会禁不住逶迤起来，直到彻底驻足在她美丽的拥抱中，陶然融合。面对罂粟花，我时常会不由自主地袒露出全部的柔情，并用类似女性特有的那种怜惜之爱，将她百般呵护。
　　阳光下，花瓣上晶莹的露珠炫耀着五彩的色泽，缓缓移动至瓣的基部，然后才沿循绿茎，快速滑落到土中，也坠入在我心灵的那泓清溪里。一滴露珠的坠落，就是一次心灵的雕镂，再一滴露珠的坠落，还是这样的雕镂情形。大自然降下的甜美露珠，总是极尽温柔把罂粟花的红色深情彰显，也总是借由物象的传递，把潜伏在我心底的记忆热烈呼唤。虽然我不知道造物主将罂粟花涂抹成红色意寓何在，但被召唤而鲜活起来的记忆里，卓娅所崇拜的女英雄丹娘英勇就义倒卧在罂粟花丛中，还有萨福诗篇里从士兵壮烈后浸润了血的土壤里生出的罂粟花，全是殷红鲜血的真实写照。无论怎么看，罂粟花都是逝去的人，把对自然、对真理、对正义追求的精彩，再次向我绽放的模样。
　　绽放在我记忆里的罂粟花，开始鲜活清晰了。罂粟花虽同样具有玫瑰的所有美丽，但她却几乎没有受到过人类赞誉玫瑰的那般热烈追捧。罂粟花的娇嫩与紫罗兰一样可以感动上苍，但她却一直没有受到过人类怜香惜玉的温馨呵护。罂粟花红色的花瓣绝不逊色于似绿宝石烛台上托着鲜红的小火舌的虞美人花，但她却没有机会雍容英挺在人类视野中的任何一个角落里。我试图用恻隐之心，将脑海里如是闪现的罂粟印象刷新，然而每刷新一次，还是她曾经房前屋后，或是漫山遍野灿烂的情形。并且，她随了我思绪翩然的姿势里，尽是哭泣的意味。悲悯中，我忽然明白了她哭泣的委由：不是美丽得不到赞赏，不是娇嫩得不到呵护，也不是为大自然降下甘露有所选择，使她不得不在自然孤独的夹缝中栖身而悲哀。她哭泣，是因为她仅仅是忠实地秉承了天意，真实地遗传了大自然赋予她的基因，让她在孕育下一代时能够作为营养凭籍而流淌在蒴果里的乳汁，被人盗取，在制成毒品祸害生灵的同时，反过来却用愤怒的目光逼指自己，把她视为诱惑然后吞食人类的恶魔女妖塞壬。惟有知遇了在幽谷中独自啜泣的罂粟，我才隐隐感觉到我们的偏见和无知是多么的可怕。
　　微风轻拂，阳光灿烂。一群蝴蝶，翩然起舞，美丽的罂粟花报以热烈的回应。轻盈的摇曳中，透露出来的尽是向着金光四射的太阳，还有罂粟花祖祖辈辈曾经自由自在生活过的那个天堂欲飞欲飘的气息。只要走进这样的情形里，我就不忍心再看一眼凄美的罂粟花。没有任何过错的她，就因为被人类看成是撒旦的门徒，魔鬼诅咒的化身而要遭致人类从精神到行动的灭绝性摧残，人类就不能够给她留下一点生存的权利吗？冥冥之中，罂粟花又开始向我呢喃：“我的出现，仅仅是自然意志的体现。地球上所有的生物均无贵贱之分、高低之别和优劣之异。我没有要加害于人的任何意思，为什么人就不能够容纳我？给我哪怕是一点点的生存之地呢？”听着听着，我不禁泪流满面。羞愧，反思。我并非自然的主人，我只是自然的儿子。自然并非只是为我所创造，自然也是为罂粟花所创造。向罂粟花呈现这样的心情，既是为了她的美丽，更是为了她的坎坷命运。
　　罂粟花与我相互凝视，太阳则把我和罂粟花共同凝视。太阳笑了。我与罂粟花笑了。深邃的苍穹里也传来了几位先哲曾经凝视罂粟花所留下的笑声。笑声里，许多景象得到了清晰呈现。先是古希腊、古罗马时期的医师折服于止痛、镇静和安眠的功效而把罂粟花视为英雄花的笑容向我徐徐走来。之后，是梵高无数次把罂粟花采回家放在瓶子里，聚精会神，一笔一笔把她画下来，让时光和罂粟花慢慢在笔中凝聚时的舒心微笑登场。随即，萨福用听见了罂粟花心灵之语“站起来，看着我，如果你爱我；给我看到你的双眼——里面的神光”的全部激情，成就了赞誉罂粟花诗篇时的笑意涟漪般朝我涌来。紧接着的，就是郭沫若“我们又叫阿芙蓉，那是波斯话，美丽的花朵好像郁金香放大”的《罂粟花》完成之际，他凝视罂粟花而笑的模样向我亲切展现。此时此刻我才忽然领悟，他们之所以能够成就一番事业，除了勤奋、努力、执著、勇气和刻苦之外，摈除偏见、公正认识和对待罂粟花的态度，也是促成他们成功地突破人类为自己设置的愚昧意识的樊笼，从而幸福地触摸到了自然真谛的原因所在。
　　虽然我知道，在我写下这篇罂粟花颂歌的同时，仍有多少爱与伤害，逶迤般流过黑暗的记忆之河，继续随时光沉沦。同时也知道，多少异样、别扭、谴责甚至是愤怒的情绪，注定了会与此刻我行文的思绪纠缠。但是，我依然禁不住罂粟花的清香气息，像从遥远飘来的歌声那样，一次又一次将我心情梳理的陶然。我爱罂粟花，不是因为她的毒，也不是因为它可以入药治病，而是因为如此华美艳丽的她，却满山遍野地随意生长，从不在乎生存环境，还有人的愚昧偏见。罂粟花就是这样彻底改变了我对人生的看法。感觉整个心灵的天空一片盎然。大自然赐予我的罂粟花，轻而一举就令我陶然忘返。我想，此刻的我，已经被深深地投进了她的红色的海洋里，并与那全部的生命激情一起，欢快荡漾！更与那全部的生命激情一起，虔诚地呐喊：我爱的人啊，送你一枝罂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