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消失在记忆深处的龚家湾（五题）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53 编辑 <br /><br />　　　　　消失在记忆深处的龚家湾
　　　　　　　　（五题）
　　　　　　　　龚家湾
　　我是从乡下来到龚家湾的。
　　其实龚家湾也是乡下，但它属于都市里的乡村，自然就和我偏僻贫穷的故乡大不一样，至少我在这里可以随便买上自己需要的邮票、信封和稿纸。况且一纸通知书让我打点行李只身一人来到龚家湾，毕竟是我另外一种生活的开始。
　　我在这里一住就是三年。三年里，对于龚家湾，我一直认为它是我生命中的一处客店，在这里栖足的第一天，我就意识到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龚家湾以及这座城市。因为我好像命定是一个流浪的人――我的故乡――那块黄土塬，无论多么贫穷，多么偏僻，多么闭塞，但它永远也是我内心无法割舍的一部分，是我灵魂依靠的一处港湾。但是，龚家湾的三年，正值我的灿烂青春年华。所以，龚家湾是我生命的一件美丽瓷器，容纳着我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我在这里很少出门，但我却有两位很好的朋友：诗和一把旧吉它。这三年，是我用一颗真诚之心虔诚为文的三年。现在想起自己在那间狭小、拥挤、脏乱的集体宿舍里静心读书和写诗的情景，我真担心自己日后再没有这样的日子。在生活的暗流里，我已经迫不得已地倒退着，在世事的繁复里忙碌着，同时也平庸着。可我不忍心看到诗歌一步一步地离我而去，这不但是孤独的需要，也是我心灵的一种需要；还有一把旧吉它，它现在就挂在我居所的墙上，时时刻刻注视着我，那模样，多像深爱我的人看着我一样――它其实就是一位陪我走过万水千山的少女，让我感动，也让我幸福，更让我深知歌声是对一颗漂泊之心温柔而又体贴的一次抚摸。
　　然而现在，我已经离开了龚家湾，只能在这个暄杂浮躁的小城里怀念着龚家湾和远去的三年时光。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去龚家湾走一走，在我生活了三年的那块土地上走一走，用记忆，捡拾起自己的青春与丢失的梦想。
　最后一夜
　　明天，是学校规定的离校日期，也是朋友们各奔东西的日子。整个学校，对于毕业生而言，充满了怀念和眷恋。

　　而今夜，分明是我们在龚家湾的最后一夜。

　　晚上九点钟，大家相约来到教学楼后面的那块草坪上。一个班的学生，一个也不少。比任何一次集会来得准时，也来得全。草坪上，已经摆满了啤酒、瓜籽、水壶和茶杯，还有几把吉它和几床毛毯。今夜，我们就要在这块草坪上度过，要在这青草和月色之间，度过我们在龚家湾的最后一夜，度过我们大学生活的最后一个夜晚。可是没有谁能够说几句开场白，因为这个时刻，任何语言似乎也不能让每个人的心情平静下来。一切在沉默中慢慢开始了，也只能在沉默中开始。

　　大家在许久之后才有了握手、祝福和歌声。我在极其低沉的情绪下自告奋勇地唱了一首，算是献给同窗几年但最终却要分别的朋友，也算是对我自己大学生活的一次挥别。我唱的是那首校园民谣中略显凄怨的《青春》。我想，无论是谁，都在这儿留下自己的三年青春年华，也在这儿度过一段充满激情和自由的日子。况且今夜确实像歌词中所写的那样，有轻轻的风，有轻轻的云，也有我们轻轻的梦。还有淡淡的月色莅临于此，像一句来自天上的祝福。今夜的一切是幸福的，而明天呢，明天我们将在途中。

　　后来，我曾在一首诗中写到：龚家湾的最后一夜／我坐在朋友们的中间／像一块沉默的石头／等待着风暴的来临。但在风暴来临之前，却有过月色，有过晨阳，有过美好的心情和感觉。所以，当我们将来身处风暴的时候，如果回忆起这个夜晚，无论我多么困顿、多么疲倦，我们的脸上，肯定会露出会心的笑容。
　　　　　　　　　喝酒

　　在来到龚家湾之前，我是滴酒不沾的。

　　可是我在龚家湾却意外在学会了喝酒。在龚家湾喝酒，是别具一格的。几个朋友随便在一家小酒馆里，或者在学校后面的馒头山上，就可以开怀大饮了。那一个个喝光后空空如也的酒瓶，就是我们青春的见证。当我现在出没于各种应酬性的聚会时，我就十分怀念那时候喝酒的气氛和情调。有时我也一个人喝酒。在那家我常去的三阳川老乡开的红牛饭馆里，一瓶酒，一碟小菜――要么是凉拌黄瓜，要么是凉拌三丝，简单如斯，却就能给我提供一段让我沉思默想的好时光：从啤酒的泡沫里我发现了人生的虚无，从白酒的刚烈里我看见了人生的艰辛――酒，在我的心中，不光是一种液体，它是我打开世界之门的一把钥匙，是我内心孤独迷茫时的一种寄托和一种渲泄。我永远也不能忘记自己曾经为了一个心爱的少女而独自饮酒的场面和心情。是酒让我感到了爱情的疼和甜，也让我得到了一种内心情感的渲泄方式。写诗，只是表达了我内心的一部分，更多的却深藏其中--只有酒，甚至说只有醉酒才能够把它解放出来。

　　从这个意义上说，醉酒，就是解放我们内心深处郁结的一堆心事。

　　　　　　　　情书
　　龚家湾的三年，我不但写下了无数的诗，也写下的无数的情书。她住黄河北，我住黄河南，一条河的相隔，让我隔山隔水的思念和牵挂，挂果在一张一张的白纸上。她后来对我说过，大学三年，她总共收到了我的一百多封信。我也清楚，一周一信，几乎是我的情感的作业。因为我无法把自己的内心掩蔽起来，我需要一种倾诉。这个时代，是一个忙碌的时代，也是一个缺乏倾诉的时代，但我有幸，她能够读懂我的每一话，所以，我常常想，我和她，应该是耳朵和声音的关系。无论我远走天涯，还是闲居小屋，我内心的声音都将被它聆听，我也喝望自己能在这些文字当中真诚地存在。如果十年以后，或者再长一些时间，当我重新翻阅笔下的这些方块文字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哭呢，还是该笑。但我至少可以肯定：我曾经爱过。
　　是啊，一百多份情书，就是我真诚爱过的明证。

　　　　　　　对去年秋天的一次回顾
　　在树叶飘飞的日子里，我无法写下有关秋天的文字。只有在春暖花开馨香四溢的的时候，那秋天的萧瑟、凄凉、空旷才会穿越时间的神秘隧道，在记忆中更加苍凉，更加美丽。
　　我是靠回忆过日子的人。我喜欢把一切放远一些，拉开距离，再去看它。像我隔着窗户遥望隐约嵯峨的群山，距离，让我走近、认识了美。
　　比如对去年秋天的一次回顾。
　　那是一段十分伤感的日子。像风吹叶落，大地上只有空旷；我的内心，只有她离去的脚步。那渐行渐远的身影，诞生了无数个对酒当歌的夜晚。一杯酒，一包烟，一幅哀伤的面容，一颗哭泣的心。对于我，去年的秋天，只有这些。我分明是用热血、激情、青春给自己唱着挽歌！我也用文字唱着内心的挽歌。在痛苦的深夜里我写下了无数首忧伤的诗歌。这些文字，是对她的送行和祝福，也是对自己的安慰和抚摸。每一颗字，都是我内心世界里无法割舍的一块骨肉。像飞鸟离不开森林，像白云离不开高空，更像她离不开我。所以，文字中更多的是情谊绵绵的挽留：我重新打开这一房门／让墙角的炉火燃烧起来／蓝色的火焰／就是我们温暖的家。
　　现在，当我回顾去年秋天的时候，离去的脚步已经走来，曲折的爱情，闪烁着淡淡的，满含幸福的光，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