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父亲的亲密接触
2020-09-17抒情散文yangyizhuo
应该说,若在平素,我自己不会写这样的题目。只是因为给学生们讲作文,按中考试卷的要求,就说到这里。我就对着我的学生们说:我不太知道你们这一代与父亲是什么样的情况,你们是如何看待父亲。反正我对我的父亲并没有太多好感,也极少“亲密接触”。在我的
应该说,若在平素,我自己不会写这样的题目。只是因为给学生们讲作文,按中考试卷的要求,就说到这里。
我就对着我的学生们说:我不太知道你们这一代与父亲是什么样的情况,你们是如何看待父亲。反正我对我的父亲并没有太多好感,也极少“亲密接触”。在我的印象里,他是一个极为严酷甚至残暴的父亲。我的童年一直到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总是打我,打的很厉害。到后来,他打不动我了,再到现在,我们也极少交流。没有什么语言。说亲密,根本也就无从谈起。但,非要说到父爱……
那时候,还没有摩托车,出门串亲戚都是要骑自行车的。我们也知道,小孩儿最是喜欢出门看新鲜儿了。总是要磨着跟着一起去。
那时,我们家有一辆加重加长的自行车。父亲骑它带着我和妹妹出远门串亲戚。他是这样安排:妹妹太小了,放在前面车子大梁上,大人两手掌把,正好把她可以圈到怀里。我就坐在车子后座上。问题是:怎么上到车子上去呢?――先是把妹妹在前面放好,然后父亲骗腿从后面上去,慢慢骑着,我在后面跟着跑,看他差不多骑得稳了,就手抓住车后架,一跳,坐上去。这是一种方法。
到了冬天,大家都穿得太厚。棉袄棉裤像个碌碡了,跑也跑不动,怎么能跳得上去?父亲就近寻个小土岗儿,他先上车子骑好,一腿支着土岗儿,把车子停在那里。等我后面爬上去。厉声喝问:坐好了没有?然后,他就用力一蹬土岗儿,也就启动了。
然而,像这种小土岗儿似的支撑点儿也不是随处可找,于是另一种高难度英雄气概的情况就出现了。父亲还是先把妹妹在前面放好,又让我扒着车座爬到后架上去。最后才是他上车子。他要一脚踩着脚蹬子,一脚蹬地,往前冲着,把车子先遛起来。然后往后骗腿,大声叫:低头!我坐在后面,弓腰,低头。他的大腿就忽地从我头上横扫过去,等他前面在车座上坐稳了,我再抬头。这种惊险动作,我们在家里出发时,也排练过两次,效果还不错。但,从亲戚家门口出来时,还是会有些紧张。那么多人都送出来,又惊问:哎呀!两个孩子,你怎么骑车带啊?要不,我们再骑一辆车子送你们去吧!大家都满是惊奇!父亲也不多说:不用!我们怎么来的?!(他向来是强横又骄傲的!)表演开始了。他把车子遛起来,快出胡同口时,大喝一声“低头”。我也低了,但好像他这次腿扫的不够高,力道又猛烈,呼的一下子,刮着我的脸就过去,几乎就把我从后座儿上踹下来。但,我也知道。后面那么多人在看我们,绝对不能“堕落”。死命抓住车架,摇晃两下,没有掉下来。父亲骑着车子,也左摇右晃,终于也就稳当下来。他还不忘回头给人喊着:都回去吧!我们走了!――后面好像一片赞叹惊呼之声。
那条路很长,是我印象中,简直就是世界上最长的距离,好似从天的这边,一直到了天的另一边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还对着小朋友说起“你们知道吗?我们去了那地方。离我们足足有三十里路呢!三十里,很远很远,总也骑不到!”
去那个地方,都在年前年后的时候,总是冰天雪地。父亲就骑着车子带我们去。吃过早饭就出发,吃了中饭就回来,到家里时,已经月亮很高了。月亮是白的,把整个天上都照得很亮。也许是地上白雪映的,反正天地都冷白一片,像掉到一个冰窟窿里一样。那时候,我也已经又冷又累又困,恍恍惚惚听到母亲在旁边叫我。父亲又一边骂着:说不让他去,非要跟着。半路上都要睡着了。冻死活该。
路上真的很冷。又无聊。那是一条偏僻小路,歪歪扭扭穿了好几个村子。我坐在后车架上,父亲的背影像一座黑山。遮天蔽日,什么也看不到。听他前面说话,声音从他的背腔里出来,又嗡声嗡气,反正也没有别的什么话。只是喝骂:叫你别跟着来,非要来!冻傻了吧?困了吧?别打盹!脚塞到车辐条里了,把脚丫子给你研下来了!冷?活该!谁让你跟出来!
后来,他把棉袄解了两个扣子,让我把手从后面塞到他的袄里面去,抓着他的后腰带。风从前面吹过,我在他的背后,风吹不到。能嗅到他湿漉漉又暖烘烘的汗味。这或许是他留给我的,最为伟大而有慈爱的一个印象。这些,不能抹煞他对我这么多年来,那么多次的凶狠打骂(也不是因为打或者骂!现在我还是认为,他打骂的并不是那么恰当!)。也填不上我们之间的代沟。但,我也知道,他做了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情。
……刹那间,他就老了。
又突然摔坏了腿了。我抱着他,去医院手术。侍侯他拉屎撒尿,大夫换了药,也挂好输液瓶子,走了。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我们没有话说,我也觉得无聊。就去靠窗的桌子上胡乱写着点什么。听后面,他就呜呜的哭了。――像小孩子迷了路,又转而看到爹娘一样。他哭得压抑又畅快。
我过去问他:需要什么?要不要叫大夫来?
他抹一把眼泪,又一副平素骄横的模样:不用!――想当年。我来这里。赶着胶皮轱辘大车给队里拉煤。十多辆车,我是打头儿的。大鞭子一甩,嗬!三四十年了,没来过。再来,谁成想,是被医院里车拉来的!呵呵。
他又干笑两声。我没有搭腔。回头自己随手划着自己的东西。那时,我已经给妹妹发了短信。她已经买好了补骨的奶粉,在千里之外的火车上。
[ 本帖最后由 yangyizhuo 于 2014-3-17 19:17 编辑 ]
很赞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