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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我是一棵树

2021-12-29叙事散文芳菲
是夜晚,春天的夜晚。浩大的湖水沉浸在自己的梦境里。静谧成了世界的君主。远处的群山静默着,水底的游鱼静默着,偶尔飞过的萤火虫转瞬间也消失在无边的静默中。我独自伫立在这春夜的湖畔。我不孤单。湖畔时而出现的水仙花或葳蕤的水草,仿佛是守卫我的静默的……
  是夜晚,春天的夜晚。浩大的湖水沉浸在自己的梦境里。静谧成了世界的君主。远处的群山静默着,水底的游鱼静默着,偶尔飞过的萤火虫转瞬间也消失在无边的静默中。我独自伫立在这春夜的湖畔。我不孤单。湖畔时而出现的水仙花或葳蕤的水草,仿佛是守卫我的静默的士兵。仰望无垠的天穹,繁星缀满了黑天鹅绒般的夜空,使得我的静默更具有广袤的意境。我不是一棵孤独的树。月出东山,清辉万里。我在。我静默。我构成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纯净的世界。   空气是如许地凛冽芬芳。我站着。我站成了一棵树。一颗野树。在荒无人烟的湖边,生长着一棵野树。树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古老。荫庇着树下的野花,野草,野鸡,野兔。以及自生自灭的很野很野的风景。湖水亲切地拍打着我的树根,发出悦耳的声响。站立在自己的位置上,聆听着春天的声音,感觉自己和大自然是如此的贴近,心也和湖水一样的平静了。   天光渐亮,满天的星星全都不见了踪影。夜色中的景象在黎明柔和的光中渐渐清晰,一排排小树带着刚刚萌发的绿意挺立在湖边的废墟中,一两朵黄色的野花灿烂地开放在春天的早晨。湖中的岛上偶有野鸡的咕咕声。除此之外,这个近乎荒野的所在仍是一片寂静。被湖水在夜间冲洗一净的空气是静止的。时间似乎也静止了。鸟儿似清晨刚刚醒来的爱侣温柔地聊着天儿。湖畔的细柳任晨风轻轻地梳理着柔丝。湖水及远处山的轮廓笼罩在朦胧的雾霭中,还未从夜晚的梦境中醒来。   而众生喧哗的白天,我依旧是静默的。没有人知道我是一棵树。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我把瘦弱的根深深地扎进泥土的深处。从此以后,安全与否决定于我自己,跟风花雪月无关。野花们在我的身边绽放得很妖艳,尽情地在树枝晾晒自己不尽的芳香,一如隐士们晾晒书香四溢的经书。   许多年过去了,我渐渐长成了自己的形状。没有人为我设计。我也从不设计自己的未来。我时而笔直向上。时而枝干虬曲。时而笔走龙蛇。我有没有魅力,我成不成材,让别人去说吧。我只是一棵野树,我只知道根往深处扎,叶往绿里长,花往香处开。那些岁月的风尘,还在我的枝头积淀;那些飘零在外的忧伤,还在洞穿我瞬间的欢愉。可是,我能拒绝活着吗?我能拒绝长大吗?   花可以开在我身上的任何部位。我长得有多高,花就能开到多高的位置。然后,蜜蜂就有了多高的飞翔路径。花们嫁给了我,就一心一意地陪伴在我的身边。绝不像三心二意的人类,总是心有旁骛。所以,我不孤独。鸟,只有一两声是清脆的,更多的,都隐藏在腹中。它在等待野树上升起的那轮红日吗?   野鸡来到湖边喝水。看到水中美丽的倒影忽然忧伤不已。她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总是遭到人类的追捕。她不知道,哪里才是她的世外桃源?她仿佛看到,水云之间,有一片安静的绿叶,可以作为她的栖身之处,让她永远逃却那些形形色色的牙齿。可是,她心里很清楚,这只是一个梦,是一个它永远无法企及的梦。野鸡望着河水发呆。河水也望着野鸡发呆。   一只黄鹂打这里路过。她看见我的每片叶尖上都缀着一颗珍珠。她决定跳到树枝上。她的动作很轻很轻。而很多的珍珠都滚了下来。掉在地上,变成水,浸湿了泥土。一只翠鸟也飞了过来。她想唱歌。却发现黄鹂的声音是那么好听。黄鹂也暗自吃惊,世界上原来有如此美丽的尤物。她们彼此羡慕对方。她们更渴望自己能够变成对方。河水哗哗流淌,打断了她们的胡思乱想。我忍不住呢喃低语。所有的歌声都是美丽的,所有的倒影都是动人的,所有的生命都是唯一的。只要坚持自己,你永远就是最好的。   野草萋萋,淡泊地演绎着远古的诗意。野兔在夕阳下,一任灿烂的晚霞为自己染上古老的哀愁。云,温暖的云落在树梢上。唯一的一只兔子,一动不动。闲闲的云在碰到树枝时被刺破,野兔一惊,天忽然黯淡了下来。   然后,树下出现了路。先是小路。有汲水的少女打路上走过,野花插满她乌黑的秀发。她歌唱着走向六畜兴旺的村庄,走向香火旺盛的村庄。然后,一群男男女女在我的树荫下摆开桌布吃起了午餐。午餐集中了各种植物,和动物的遗体。当地特产“活珠子”照例第一个上,吮吸一口鲜美地汁水,似乎立即就有了滋容养颜的功效。女士们不喝酒,“战斗力”就特别强。满满一桌布的菜吃得差不多底儿朝天。   然后是公路。然后,一道强烈的光束从远处射入深邃的沉默的夜。刚刚登上堤岸,就见一辆轿车以竞走般的速度滑行而来,车厢内挤满了年轻的女孩子,两个男孩则在打开盖的后行李箱上倒坐着,看到我,他们热情而欢快地喊着,“哈罗!”,为他们独创的疯狂游戏终于有了一名观众而兴高采烈。而我这个惊讶不已的观众则怔在原地,目送着“吉普赛表演队”在我的身边狂欢。   然后是铁路。无数的喧哗扑向我。无数的骚动砸向我。无数的油烟和喇叭声毒杀着我。   我结束了自己的野史。我头疼。我发烧。我渐渐憔悴,渐渐枯萎。一株死树出现在众生面前。没有人知道,谁曾经是杀手,谁曾经一点一点剥夺了一棵野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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