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城市的灯火

　　城市的灯火 　　文／惊涛拍案 　　十几年前，我在乡下住着，隔着十多里地的路程，远远地听夜晚的火车喀嚓喀嚓哐啷哐啷地跑过，透过四五个村庄的间隙看城里的灯火神秘的闪烁。我就无限地向往：做个城里人，该是多么的幸福！ 　　因为还是单身，又有了工作，可以不像村里人一样在自家的地里转来转去，永远有做不完的活计。所以，一直为耽搁在乡下的生活郁闷的我，常常在周末骑一辆破自行车去县城的火车站，存了车子，然后随便找个周围的城市，一路坐火车奔过去。都不远，一两个小时就到了，去了那里，也不干别的，随便找个小饭摊，慢慢吃点东西，看城里的人，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随便的散步，说话、悠闲地逛街，或者，潇洒地跳舞。通明的灯火一直亮到晚上十一、二点，人们才懒懒地散去。那时候，觉得这城里简直就是天堂，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成为天堂里的一员。 　　怀着对城市的美好向往，我一直在乡下郁闷的日子里疯狂地劳作，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实现自己的愿望。终于，妻子是个在城里上班的人，算是实现了我的一半愿望。但是，妻子下班以后，要赶回老家去，路上的安全就成了我们一家最担心的事情。我不得不每天在下班以后，再急火火地赶到城里去接她。夏天路边都是高高的庄稼地，冬天则是太阳早早地下山，等我赶到城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黢黢地伸手不见五指了。我常常在城市边上，看着远处的灯火一溜溜地延伸着，憋住一口气，点上一支烟，把一把链子锁攥到手里，然后疯狂地闯过一处坟场——这地方长着高高的杂草，还有几棵高大的黑黢黢的松树，几个巨大的房子一样高大的坟茔，这还不算可怕，可怕的是坟场里倒着很多断裂的石马、石羊之类的东西，流传着各种各样的鬼怪故事，故事的主角一律都先是被鬼怪缠身，然后慢慢神秘的死掉。所以，那个时候，我对这坟场的恐惧，转变成对这劳役的痛恨，既而，是对乡下身份的极端怨恨，对城市的无限渴望和向往。 　　终于，我在忍无可忍时，给父母说明，然后简单地把家搬到了城里，这样，我不单可以享受城里的幸福生活，还不用每天来回地跑，我只须赶到城里的家就可以了。 　　我们在城里租了一间房子，简单地吃点东西，就去大街上转来转去，虽然街道上的车辆很多，带起的灰尘也很多，但是有路灯，尤其各家店铺都亮着灯，大街上到处都是人，在熟悉的大厦边和宽阔的柏油马路上行走，相对乡下黑咕隆咚且冷清无人的胡同，这感觉真的很好。 　　后来，我们就一直在城里住下来。不料，对灯火的感觉却越来越淡薄。等几年后我调到城里工作既而住上楼之后，对这无处不在的灯火竟然有了些须的怨恨。这主要是因为，在离我们家不远处，有一家银行在高大的楼顶上架上了巨大的霓虹广告牌，每到晚上就灯火闪烁，五颜六色的闪来闪去，直接照到卧室里，让人甚是恼火，不得不早早地就把窗帘拉上，尽管如此，那闪来闪去的各色灯光还是透过帘子照过来，尤其，我有一段时间失眠，这样的灯火更是令人愤怒。常常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它，希望它能在某个雷雨天里遭雷击轰地一声被摧毁，或者，被一阵大风一家伙就刮烂了，破烂不堪地吊在那里丢人现眼。 　　这想法甚是歹毒，甚至我自己都感到心胸狭窄。但是，失眠的滋味太难受了，我常常要抽掉四五支烟，喝掉三四杯水，才在近乎绝望的痛苦里艰难地睡去。 　　如今，我常常无端地想起乡下寂静且黢黑的夜晚，想起大柳树的树叶子在风中刷刷地响，想起蝉在大门边的大树上不知道疲倦地鸣叫，想起黑糊糊的胡同里忽然传来一声闷闷的狗叫，想起窗台下面蛐蛐们高一声低一声的拨弄琴弦，想起家门外的池塘里青蛙在水洼中齐声高鸣，咕呱声连成一片的喧闹……那样的清净和甜美的夜晚，我已经多少年遇不到了。 　　而对于城里这不夜城的感觉，只是偶尔夜里晚归，路上几乎没有人了，才忽然觉得，这城里的灯火，还是很美好的。也只有这个时候，从前对于城市灯火的那些向往和遐想，才一段一段地冒出来，象小区里那座偶尔才喷水的假山上的喷泉。 　　有时候想想，奇怪地发现，我现在对于乡下生活的向往，与从前对于城市灯火的向往，竟然完全的一致——未必，我现在已经是换了一副心肠，或者，换了一个人。 　　也许，人的一生就是这样，拥有的，永远都可以忽略不计，只有那些无法得到的或者已经失去的，才感觉它是最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