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锁　　

锁
尘衣
luchy506@sina.com 　　荒凉遍野的年月，路不拾遗不是听来的故事，它真切地存在于我乡村里的童年，视野所及处。在那样的环境，锁失去它原本的意义。谁会把一把锁放在心上？ 　　五岁半时，锁砸入我的印象中，因为来自黑夜里盗贼的突然袭击。一日，看到母亲满面忧伤。原来我家腌制的十几斤腊肉，在我们自睡梦中醒来的早晨，全无踪影。十几斤腊肉意味着什么？我只记得，母亲每次炒菜时，一片厚厚的肥的腊肉只在烧得滚烫的锅里打个转身，迅即放回油罐内。得知腊肉被盗，我竟哭了起来。母亲抚着我的头，说不要紧，我们再养一只更大的猪，一两也不卖出去。下午在外面玩耍后返回时，母亲还没回家，一把铁锁挡住了我进入家门的脚步。就这样，我第一次懂得了锁的最直接的含义。 　　一座平地升起的山峰，三面均为峭壁、仅有一面与平地相通。连接处的下面是万丈悬崖，连接处便成为一架孤桥。而你，就站在悬崖顶端，这被称为“天下第一桥”的孤桥之上。身旁，孤桥的栏杆上密密层层的长环铜锁，反射出一片黄的光芒，让你心头一紧。蹲下身去，见这些铜锁上都刻有或大或小的字，全是祝愿的话语。读一把锁，如同读一个人两个人或一家人的故事。在读的过程中，爱意渐浓，眼底的湿意掩盖了适才的怕意。此刻，你已来到那个小亭前，“许愿锁”很平静地进入你的视线，无需伏笔。片刻，一把铭刻着你心底人名字的铜锁已到了你手中。看前面游客的许愿锁将栏杆拥得密如蚁驻，你只得虔诚地蹲下，在外层将别人的几把锁同时挂在你的锁上，小心翼翼，生怕惊失了他们许下的愿望。锁好后，将钥匙紧撰手中，再看脚底下（此时你仍站在孤桥上）的绝壁时，你居然少了惶然，心情如此平静。你闭目合十，所有值得祝愿的人事物被你一一亲吻，然后张开双眼，双手猛地一抛，那串钥匙向崖下飞掠，瞬间无影无踪。你完成了一次灵魂的洗礼，一把许愿锁渡你跨越心途某处，万丈悬崖之上的孤桥。这已经不是锁住，而是放飞——放飞万千爱意。 　　亲见过某国家级旅游景点内有把白石铸就的“同心锁”，一个大的壮实的石心将一个小的柔弱的石心紧紧围住。间或有三三两两的男女相携，攀上去，坐在那个内里的石心上，用相机留下一个永恒的纪念。但我猜想，那“同心锁”也许真的只能成为照片中永远的背景，或许那照片中人，不过是貌合神离，不久后便劳燕分飞——此刻，我真希望自己仅仅是好事者的猜度。因为我心深处，惟愿所有以心相许的朋友，如愿以偿，同心锁般，心心相印。但是，我的愿望会让我如意么？ 　　记得三到四岁，两条小辫燕子般，在头顶欲歇欲飞的年纪。有位比我大一岁的堂侄女，名叫红霞，脖子上围着一个银圈，光滑细腻，有诱人一摸的魅力。银圈上坠吊着一个云状铜片，两面均锻出云形图案。我被那图案吸引，缠着红霞，仔仔细细地看那个铜的坠饰，我甚至有种想将它占为己有的想法。红霞却不让我近身，神气地说，她娘嘱咐了，这是长命锁，能祈愿平安，谁都不准拿。 　　不记得后来怎样离开那长命锁的诱惑。长命锁上那云状的铜坠，已在我的记忆中定格——我就这样知道了锁也可以“救”命，锁也可以有不拘一格的样式。 　　长命锁名字的由来，许是说它套在某个人的颈上时，就锁住了他（她）体内所有蠢蠢欲动的恶魔，不让它们擅自挥舞戴着镣铐的四肢，而在他（她）的体内为所欲为罢；也或许是它挡住了这个人身体以外的一切冤孽，挺身护住了他（她）原本冰清玉洁的灵魂？还有可能是，“保平安”三个字表现出一种虚无的寄托，反映的却是实在的关爱罢，我不得而知。许多东西就是这样莫明其妙地在你的思想中打了千百个来回，却最终寻不到答案。 　　一把锁能锁住什么？ 　　浩渺洞庭湖边，千古岳阳楼下，有一把镇河铜锁，据称锁得住兴风作浪的河妖。千百年来，当近乎周期性的洪水一改往日的温柔，竭力咆哮之时，那被浸噬的村庄、阡陌，那忧伤的哭泣声里，可还有人们平素对镇河锁的虔诚？总有美好的祈愿在遭遇非难时，如此不堪一击！ 　　一把锁能锁住什么？ 　　有个听来的事件或许你已司空见惯。说古时某地男人每每出远门前，要用一把特制的锁，将自己女人的阴户锁住。待他满载而归或落魄而返时，才用那一枚左右女人坚贞的钥匙将那把“贞节锁”打开。其时，时日已久，那把锁早已锈迹斑斑，女人撕心裂肺的痛苦，让锁都心寒。就这样熬尽日子，锁把女人的快乐乃至性命一点点蚀去，白雪覆盖发际之时，女人的心早已烂成泥土。在这样的情境之下，锁该是何等地赦颜羞色。真正的贞烈，自然会固守纯净的心扉，岂由一把锁便决定得了！ 　　这便如同一种思想，禁锢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除了加速真理的被世人认知。樊篱总有开裂的一天。还用得着一一枚举么？历史回头一望时，不过是画了一个圆。时间笼络一切，又戏弄一切，欢颜转瞬成空，理智也曾屈服于情感。无论何时，时间是最大的赢家，它笑着立于云端，看世间枷锁支离破碎。 　　所以，我不必再去引经据典，寻求关于锁的出处与传说了。不若听《南北少林》的插曲再一次狂吼：我重重的秘密，要把心锁撞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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