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母亲的守望
2021-12-29叙事散文谭子
当父亲走的时候,母亲刚到屋外倒了灰渣回来,弥留之际的父亲,冲着母亲笑,并响亮地叫着母亲的名字,问她刚才去哪了,然后对着母亲说:“我想喝水,我想小便。”在这之前,其实父亲已经失声很长一段时间了。 母亲并没觉察到什么,急忙把床头的吸管塞进父亲的……
当父亲走的时候,母亲刚到屋外倒了灰渣回来,弥留之际的父亲,冲着母亲笑,并响亮地叫着母亲的名字,问她刚才去哪了,然后对着母亲说:“我想喝水,我想小便。”在这之前,其实父亲已经失声很长一段时间了。
母亲并没觉察到什么,急忙把床头的吸管塞进父亲的嘴里(母亲为了让卧床的父亲在她不在身旁的时候喝水方便,就将输液管冲洗干净后系于蚊帐上,一端插在杯子里,另一端垂在床前),父亲喝完水后,她就扶他小便,盛小便的是母亲用空可乐瓶剪成的,为的是方便而且很轻。 父亲做完这两件事后,就已经累得不行,刚靠稳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喉头却总似有什么堵着,虽然母亲一只手不停地抚摸他的胸脯,另一只手不停地拍打他的肩,父亲仍是很痛苦很痛苦地喘息着。然后任凭母亲竭斯底里地呼叫,他的灵魂都在一霎那随着凌晨的阴冷的风飘走了,渐行渐远… 父亲走的时候,我没能在身旁,这些都是母亲后来讲给我听的,从母亲的声音里,我感受到了无尽地悲凉。 父亲被安葬在自家的自留地里,他的坟前就是我们回家的必经之路。他曾说,他要住在路边,看得见我们回来。 父亲走后,母亲一下子变得无所适从。原来他俩在一起,虽然父亲身体不好,但母亲都很乐观,陪着父亲住院、再转院、出院后一直床前床后地服侍他六七年,之间不知为父亲熬过多少药、吃了多少苦,而母亲从无怨言,说起话来声音宏亮,笑得也是又脆又响。父亲却一下子就从这个屋里消失了。他睡过的床、穿过的衣服、用过的物品,按照农村的风俗,在他走后不到一天都被拆的拆、摔的摔、烧的烧了。这个世界一下子与他毫无联系,就象他从没来过。母亲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将父亲很有纪念意义的几件衣服,特别是教龄三十年参加表彰时做的一套衣服收得很好,有些衣服还残留着父亲的气息,她都不让洗,她说闻着父亲的气味,就像他还在身边。父亲用过的眼镜还有摔走了的笔、杯子,等我们走后她又去捡了回来。而母亲在做这些的同时,变得沉默了,性情也大变,不大接近邻居,不愿与人说话,即使讲一些,内容也都是父亲。 母亲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去父亲的坟头,看看哪里土落了,哪里长了杂草,再捧点土添上或扯扯草,尽量让其保持原样,然后就挨着坟坐下,支着肘,呆呆地一坐就是半晌,就象是父亲忠实的守望者,在静静地等待着他从某个地方回来。 我每年都尽量回老家一次,住上几天,为母亲做几样可口的饭菜,帮她洗洗衣被,闲月里母亲也会大老远来到宜昌住上一两个月。但是我们在一起说得最多的总是父亲,每次都是母亲不经意地提起,然后就喋喋不休地重复地着父亲生前的故事,虽然每次我都不断地转移话题,但她总会又饶回来继续。有时母亲的哆嗦让我觉得她很过分。我不愿听是我想忘记,我也想让母亲停止这种思念好好地活下去,走出父亲的阴影,而我每次却受到母亲强烈的感染。和她在一起很累,心情很不痛快。她让我想起了父亲,想念着父亲,而父亲又不在,这才是真正的痛,母亲更痛。既然痛,为何总不断回忆,用过去的一切填充着未来的生活?后来我很害怕和她相处,我知道这对她很不公平,但逃避是我唯一的选择。如果一个人的生活只有对死去的人的回忆,她已经无可救药。 后来我有了孩子,做了母亲。有一天夜里,当六个月大的儿子折腾完毕安然睡去之后,我忽然想念起母亲,想着她的点点滴滴。却发现母亲其实很伟大。她虽为一农妇,但她的爱情是如此圣洁而无私,她给予我们的母爱,也是绵长深厚的。 我有点理解母亲了。工作之余,我会隔一段时间给她打一个电话,问问她的近况,听她唠叨乡邻之间的故事,电话那一头,时常会传来她爽朗的笑声,我知道她在父亲走了二年之后终于坚强地站起来了。 母亲依然常于黄昏后,独自来到父亲的坟头,看一看,坐一坐,再说一说,象是坐在父亲身旁,向他诉说着生活中的烦恼和对儿女的思念──言谈之间,已尽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母亲并没觉察到什么,急忙把床头的吸管塞进父亲的嘴里(母亲为了让卧床的父亲在她不在身旁的时候喝水方便,就将输液管冲洗干净后系于蚊帐上,一端插在杯子里,另一端垂在床前),父亲喝完水后,她就扶他小便,盛小便的是母亲用空可乐瓶剪成的,为的是方便而且很轻。 父亲做完这两件事后,就已经累得不行,刚靠稳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喉头却总似有什么堵着,虽然母亲一只手不停地抚摸他的胸脯,另一只手不停地拍打他的肩,父亲仍是很痛苦很痛苦地喘息着。然后任凭母亲竭斯底里地呼叫,他的灵魂都在一霎那随着凌晨的阴冷的风飘走了,渐行渐远… 父亲走的时候,我没能在身旁,这些都是母亲后来讲给我听的,从母亲的声音里,我感受到了无尽地悲凉。 父亲被安葬在自家的自留地里,他的坟前就是我们回家的必经之路。他曾说,他要住在路边,看得见我们回来。 父亲走后,母亲一下子变得无所适从。原来他俩在一起,虽然父亲身体不好,但母亲都很乐观,陪着父亲住院、再转院、出院后一直床前床后地服侍他六七年,之间不知为父亲熬过多少药、吃了多少苦,而母亲从无怨言,说起话来声音宏亮,笑得也是又脆又响。父亲却一下子就从这个屋里消失了。他睡过的床、穿过的衣服、用过的物品,按照农村的风俗,在他走后不到一天都被拆的拆、摔的摔、烧的烧了。这个世界一下子与他毫无联系,就象他从没来过。母亲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将父亲很有纪念意义的几件衣服,特别是教龄三十年参加表彰时做的一套衣服收得很好,有些衣服还残留着父亲的气息,她都不让洗,她说闻着父亲的气味,就像他还在身边。父亲用过的眼镜还有摔走了的笔、杯子,等我们走后她又去捡了回来。而母亲在做这些的同时,变得沉默了,性情也大变,不大接近邻居,不愿与人说话,即使讲一些,内容也都是父亲。 母亲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去父亲的坟头,看看哪里土落了,哪里长了杂草,再捧点土添上或扯扯草,尽量让其保持原样,然后就挨着坟坐下,支着肘,呆呆地一坐就是半晌,就象是父亲忠实的守望者,在静静地等待着他从某个地方回来。 我每年都尽量回老家一次,住上几天,为母亲做几样可口的饭菜,帮她洗洗衣被,闲月里母亲也会大老远来到宜昌住上一两个月。但是我们在一起说得最多的总是父亲,每次都是母亲不经意地提起,然后就喋喋不休地重复地着父亲生前的故事,虽然每次我都不断地转移话题,但她总会又饶回来继续。有时母亲的哆嗦让我觉得她很过分。我不愿听是我想忘记,我也想让母亲停止这种思念好好地活下去,走出父亲的阴影,而我每次却受到母亲强烈的感染。和她在一起很累,心情很不痛快。她让我想起了父亲,想念着父亲,而父亲又不在,这才是真正的痛,母亲更痛。既然痛,为何总不断回忆,用过去的一切填充着未来的生活?后来我很害怕和她相处,我知道这对她很不公平,但逃避是我唯一的选择。如果一个人的生活只有对死去的人的回忆,她已经无可救药。 后来我有了孩子,做了母亲。有一天夜里,当六个月大的儿子折腾完毕安然睡去之后,我忽然想念起母亲,想着她的点点滴滴。却发现母亲其实很伟大。她虽为一农妇,但她的爱情是如此圣洁而无私,她给予我们的母爱,也是绵长深厚的。 我有点理解母亲了。工作之余,我会隔一段时间给她打一个电话,问问她的近况,听她唠叨乡邻之间的故事,电话那一头,时常会传来她爽朗的笑声,我知道她在父亲走了二年之后终于坚强地站起来了。 母亲依然常于黄昏后,独自来到父亲的坟头,看一看,坐一坐,再说一说,象是坐在父亲身旁,向他诉说着生活中的烦恼和对儿女的思念──言谈之间,已尽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很赞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