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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揉进我岁月的歌声——『我的老师征文』

2021-12-29叙事散文一夜倾城
当我这个小说迷侥幸通过中考,成为县五中的一名普通高中学生时,您是我的第一任班主任。 当您清癯苍白的脸庞、颀长消瘦的身材出现在三尺水泥讲台时,我们暗地里昵称您为“孔乙己”。 可当您用粉笔工整地写下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四个刚劲、隽永大字,听到您……
  当我这个小说迷侥幸通过中考,成为县五中的一名普通高中学生时,您是我的第一任班主任。   当您清癯苍白的脸庞、颀长消瘦的身材出现在三尺水泥讲台时,我们暗地里昵称您为“孔乙己”。   可当您用粉笔工整地写下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四个刚劲、隽永大字,听到您抑扬顿挫的朗读,鞭辟入里的分析,精彩纷呈的讲解时,我折服在您的麾下。   我一点也没有想到,期中考试后,我的作文“当我走进考场的时候……”被作为范文在班上朗读。之后,我成为语文课代表。   记得每一次语文课前,我都会把课文认真地预习几遍,因为每一堂语文课我都准备您的提问,期待您的“发难”。初中时,我几乎是被老师遗忘的“角落”,甭说考试进入前几名,就是课堂上被点名答题的机会也是凤毛麟角,所以我不想失去您的信任与期望。   我还清楚地记得,您是个嗜好烟酒的人。一天两包烟,一日三餐酒是你雷打不动的惯例。在我们看来,您平时是个关爱学生的好老师,但您好几次酒后上课时无缘无故的雷霆大发,莫名其妙地责罚学生,在学校造成不好的影响。也因为这,尽管我们班成绩在全校名列前茅,但优秀教师的荣誉从未落在您的名下。也正因为嗜烟好酒,您离了婚,失去了家庭;又从县城教书发落到乡镇。在我的记忆中,我为您买过多少回烟,提过多少次酒,已经记不清了。但每次到您寝室,我就会流连在您琳琅满目的书架前,从中认识了古代的罗贯中、施耐庵、曹雪芹……外国的莎士比亚、托尔斯泰、歌德……从此,我这个农家伢与文学结下不解之缘。   在您的教诲与鞭策下,我的成绩从中考的22名,一下子窜到期终考试的第5名。可新学年刚开始,由于营养不良和用眼过度,我患了严重的眼疾,视力从1.2猛降到0.2,没办法,我只好住进了县医院。虽然病情得到控制,但医生告诫我半年之内不得近距离看任何东西,否则就有失明的危险。这等于判决我:生活中再也没有书籍,再也没有阳光……   等到第二学年,由于停学半年和家庭的拮据,父母再也不让我上学。我陷入了迷惘与痛苦之中,每天陪伴我的只有那台小收音机,从中我了解到中国女排顽强拼搏的精神,张海迪自强不息的品格……对我一个仅到过县城一次的农家少年来说,外面的世界让我憧憬与向往。其实我也不是一个完全不明事理的孩子,那时的父亲年近半百,经年肩挑背扛、栉风沐雨,早已压弯了他的脊背,吹枯了他的脸庞;母亲生姐姐时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由于长年操劳和营养不良,得了较重的妇女病,特别是一浸冷水就浑身发颤;姐姐和妹妹毕竟是女孩子,对一些与老天爷赛跑的体力活根本无能为力……可是,在我真正接过父亲手中的牛鞭后,这一切就能够彻底改变吗?我喜欢故乡泥土的气息和稻花的芬芳,但外面毕竟是更加纷繁广阔的天地啊!理想与现实激烈地对撞着!我也与父母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冲突。终于有一天,我在躲过父亲掷过来的木椅后,离家出走。那一天黄昏,我盘坐在梯田垒起的高冈,呆望着逐渐溶入夜色的苍茫田野,冈下仍有辛勤劳作的人们,远处的村落升起袅袅炊烟,身后的树林飞进一只只归巢的倦鸟……那个时候,没有谁注意到迷惘与困惑正在鞭打着一个追梦的农家少年。走投无路之际,我瑟缩着身子敲响了您的房门。我看到,您仍是两碟菜,一瓶酒,自斟自饮。您看到我惊诧不已,连忙拉着我坐在您的床上,慈爱地询问我病后的状况。那时那刻,我顿时泪飞如雨,哽咽无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您的垂询,更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表达我对您的感激与敬仰,只知道湿润的眼眶镶刻你单薄而又高大的形象……   当晚,您坚持把我送回家,并与父亲进行了一次倾心的长谈。那是一个下弦月的夜晚,初秋的晚风寒气袭人。风中的您仍然清瘦、高挑,虽然后背微驼、步履不稳,但绝然不是我们平日私下称呼的“孔乙己”,而更像是我的“藤野先生”!当时的我真的不想打扰您,更不愿您送我回家。当我坚持着要自己回去时,平日严厉的您这次和言悦色对我说:“好了,你不要再假装了,我不送你回去,你是进不了家门的。”从学校到我家要经过5里路的羊肠小道,虽然那不是山路,但丘陵地带的稻田小道仍然崎岖难行,借着星光,我在前带路,师生俩逶迤着一步步前行。   那时正是收割早稻的季节,我家的土砖屋前的稻场上摆放着横七竖八的草头。到我家时大约是晚上8点多钟,黝黑但精神百倍的父亲正在稻场上打理稻谷,姐姐和妹妹在做他的下手。作为父亲来说,这种需要力气的农活,正是作为长子我的责任。当您出现在父亲的面前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父亲虽然到学校见过您,但在农村人的心里,天地君亲师,老师是神圣高贵的,能够到我家来,更是莫大的荣耀。父亲连忙把您让进屋,招呼着我给您倒了一碗白开水;他又叫过母亲,让她想办法弄几个菜招待您。尽管您已经吃过了,但您的谢绝并没有拗过父亲的盛情。那时的我家,可以说一日三餐都是咸菜下饭,蔬菜除了地里有一点点之外,平常很少有,吃鱼吃肉那更是逢年过节的奢望。母亲跑东家借西家,忙活了半天也只做了一碗青椒炒肉,一盘花生米,一盘黄豆,外加两个小菜。菜对您来说其实无所谓,平日在寝室看一首诗,读一阙词,您也能饮酒一杯;但能够与父亲对饮,喝到醇厚的农家酒,对您来说也不失为一大快事。那时老家还没有用上电,在昏暗、摇曳的柴油灯下,酒过三巡,父亲真诚地对您说:“陈老师啊,谢谢您对我伢儿的关心。其实我和他妈不是那种怕吃苦的人,苦点累点那都没有什么。铧这个伢儿,从小身体不好,我一是怕他身体吃不消,二是怕他将来考不上大学。前村有一个伢儿就是没有考上大学,硬是被逼疯了。成天在家想好吃好喝,怕日晒雨淋,他爹娘养他有什么用啊?”您语重心长地对父亲说:“你伢儿能不能考上大学,我不能给你打包票。他语文成绩那是没话说的,其他课的成绩一般,这得靠他自己努力了。但你想过没有,你们祖祖辈辈都是这样在贫困中生活,你的儿女难道还这样过吗?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了,没有知识,以后也只能像你这样过一辈子了。你现在有饭吃,一是靠国家政策,二是靠风调雨顺,你自己永远都改变不了自己。为什么不让小伢们去搏一搏、赌一赌呢?”您的话让父亲默许不语。您的肺腑之言,慢慢倾斜父亲让我弃学务农的天平。那席话,那壶酒,也让您醉意蒙眬。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和父亲只好搀着您踉踉跄跄回学校,乡下的田间小路只容一人下脚,而且数不清的沟沟坎坎。晚间草丛中的蚊蝇多如牛毛,我只得用蒲扇为你上下拍打,而父亲为了醉酒的您不致摔倒,有时是赤着脚踩在水里扶你通过。到您家后,您倒头就睡,我帮你打来井水,擦完脸,洗过脚,才依依不舍地拉门离开。   过后,您又三次到我家游说我的父母。而最终您的一封信,推荐我到你的一位好友的名下,成为县二中的一名插班生。   那一年,我刚刚十六岁。   老师,您知道吗?两年后,我顺利考入重庆的一所大学,成为建国以来第一个走出我们那个偏僻小村的小“秀才”,当我接到录取通知书时,我是多么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您,给您买一包烟,打一壶酒,我会无拘无束地陪您抽烟喝酒、划拳猜谜,与您一醉方休……可是,我终没能打听到您的消息,只知道那所中学已经合并,教师已经分散,而你的老家广水又距离太远。我怅然若失,只好踏上新的求学道路。   老师,您知道吗?我迄今已在报刊上发表500多篇文章,从一名热情洋溢的读者成为一名令人羡慕的业余作者。我是多么想聆听您对学生作品的分析、挑剔,帮助我在文学的道路上阔步前进。   家乡的稻田,青了黄,黄了青。算起来,您已经是70岁的人了,早已光荣退休,该颐养天年了吧。一晃20年过去了,我再也不是那个在别人面前缩手缩脚、少不更事的懵懂少年了。老师,您好吗?您的谆谆教导,连同您的音容笑貌,永远揉进我的岁月,激励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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