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
2021-12-29经典散文
[db:简介]
白水
1、
菜田在我同学的变电所外边,变电所不大。四周是排水管道,上面横着长条形的水泥板。所里有一口井,我同学说井很深,得有150多米。春上为了浇菜畦方便,引出了一根水管。有时候我同学不在班上也不影响,阀门拧开三两个小时就都浇完了。
我喜欢上午九点多过来浇菜,光线也好,花叶舒展鸟鸣清亮。一畦一畦的浇,也不着急。把水管放好,一个蓝花的盘子我放在畦头,盘子是捡的,掉了一块。水流不急,缓缓地,急了会把菜根冲出来。
浇一畦也要五六分钟的样子,先是一点点阴湿浸透再溢满,再拎了管子浇下一畦。我做一些零散的活计,拔一会儿草,再整理一下流水冲垮的畦垄。一上午忙乎下来,汗涔涔的才想起没带水。也不去讲究了,拿起水管就喝。
在田里干活满身汗,喝了地下水,切忌坐下休息,继续做事,不断地出汗就好。
我自己一边干活一边笑,想起我娘和我说抱着一根管子就喝水那叫喝撅尾巴管水。我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屁股蛋。
既然撅尾巴管水这么方便,索性不带水了。每逢浇园拔草割韭菜摘豆角,渴了就喝。
我同学有一次看见了,很惊讶,他问我怎么你也喝野水啊,我说我就是喝野水长大的。
2、
我们村北边是温泉堡,天然温泉水经久不息,小时候我们常结伴去那里洗澡洗衣服。温泉水流经我们村的时候,已不再温热,一溪细流常年不断。村子被拆迁,农田被搁置,在一派荒芜破败之间,那一条清溪还在。村里的人四散着住在附近,每天肩扛手提地用各种器具回来打水。
妹妹和我说起,她说姐姐咱们也去打水吧。我回村里打水路途还是遥远了些,妹妹说二妗子三婶子玉茹姐都去打水。我说周末去,我事先准备好了两个纯净水的空桶。
为一桶老家的水,开车半小时前往,有点太隆重了。
我去的时候天色将晚,陆续打水的人们有的离开有的刚到。确切地说打水的地方已经变成一个泉眼,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水,不知是谁引了管子,各自的器具往那里一放,等着就好。
我感觉自己在侵占着什么,那水是老家的,我离开太久了。
接满了的,拧紧盖子一偏腿骑着电瓶车走了。没排上的聚在一起唠闲嗑儿,看上去那么热乎亲香。人们看见我先是略有惊讶,马上就拉扯着我加入群聊。我只是笑着听不怎么搭话,她们就把话题转向我,问我还有多久退休,孩子多大了。
我和妹妹常回老家打水,也不仅仅是为了水。低矮的燕山余脉,破旧的村庄旧址,老得不成样子的乡邻,无一不在提醒。
这是出处亦是归途。
3、
我口味随我娘,偏清淡。是那种不放盐都能正好一放盐就喊咸的人。我家渔夫不然,饭桌上不摆三两样小咸菜便嚷着没滋味。他做菜也是,家里调料倒了霉,但凡叫上名的都要捏上一点放进去。花椒八角桂皮,辣椒生姜大蒜瓣,咸盐更是少不了。
他原来在维护班,最近单位把临近退休的老头一股脑安置到了门卫和监控室。他们倒三班,在家做饭的时候也就多了。我常夸奖他能让我吃上一口现成的热乎的,我倒一大杯开水放餐桌上,坐下。加一口菜在开水里涮一下再吃,他说有滋有味的东西都让你糟践了。
和他讲年龄大了少进一些油盐,清淡一些好。他说一辈子养成的习惯改不了,我说我在娘胎里就养成了清淡口味。他说你就是忒各色。
孩子们过来总会拎上花式繁多的饮料,我从来不碰,两杯白水,一杯涮菜一杯留喝。闲了去野外看花去植物园看叶,去海边走栈道,包里从不忘带一个保温杯。
人往往是年轻的时候不懂得在意,觉得反正有吃生铁拉洋钉的本钱,就肆无忌惮地挥霍。等到某一处告急,方才惊觉。
惊觉之后顿悟是好的。我惊觉的比较早,看着那些执迷的便以为可惜。
4、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迷恋白色已经不太记得了。
选运动衣选羽绒服,即使是内衣袜子也都偏于纯色的洁净。太阳老高,周末有闲,喜欢九点赶到游泳馆。刚开门,人少,水透亮温润,入水宛若一条鱼。我在水底侧脸看我妹妹,她也再看我。收翻蹬夹,我们游向甬道那头。
时光安静,缓缓地流。今年大雪来的早,我和妹妹去汤河岸边的园子,园子里不过四五个人。妹妹说,这天气能出来看雪的不多。我说异类。
大雪纷纷,能在共同经历一场大雪的,也是缘分。我和我妹妹是缘分,是我娘带给我们的亲缘,断了骨头连着筋。
这日子细究起来很是寡淡,不聒噪不喧哗,就那么淡淡地细水流长。我对周遭的事物充满兴味,内心充满慈爱的情愫。
能有兴趣去看看高枝上的老巢,她们一顺地朝向西边,黄昏时分的鸟巢最好看。我愿意推辞回家的时间,逗留驻足。而今让人感动的事物越发少了,愿意感动的人也少。我有时能遇见同好,先在心里默默的欢喜。
大雪过后气温又回暖了,雪迅疾地融化掉了。白菜还能长到小雪节气,墙角竟然有几株蒲公英仰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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