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的理由
2021-12-29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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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从跑步本身来说,我还远不够资格写篇文章深谈,毕竟正式开始跑步是从四月份开始,到现在不过半年时间,总里程区区三百五十公里。和朋友圈里资深跑步爱好者相比,无论跑步的频次、里程、经验我都处于初级阶段,连入门都算不上,此时谈跑步无异于小学生谈微积分,但不影响为跑步找个理由,权当今后奋进的驱动力。
在跑步上,我肯定谈不上天赋异禀,相反可能连及格线都达不到,这是先天限制,没办法改变的事情。我生来足弓偏平,俗称扁平足,这点大概遗传我妈,她就是扁平足,足弓张力受限耐力不够,不能走远路,不过我不会怪她,她有什么错呢,她可能遗传我姥姥,但我姥姥已去世多年,埋怨与不埋怨,都无从计较。另一缺憾是小腿很粗,俗称布袋腿,跟腱偏短跑不快也跳不高,我奶奶说去当兵人家都不要,所以小学时曾开玩笑让我打裹腿,就是用长布条把小腿紧紧缠住阻止生长,类似旧社会女人缠脚,我当然没有打裹腿,倒是在看了某部武侠电影后,腿上绑一暑假沙袋,妄图练会轻功飞檐走壁。如果非要找一个身体优势出来,大概是由于小腿粗,爆发力还算勉强合格,立定跳远曾跳到两米五以上,但谁会把立定跳远当兴趣爱好呢,况且这对长跑并没有任何促进作用。
对于无力改变的事,我现在往往不会较劲,跟天斗其乐无穷但没必要,逆天改命的事我是从不相信发生在我身上的。虽然天分不足可并不影响喜欢运动这一事实,兵乓球、篮球这些平素可见的运动都能玩上一招半式。但如今除了跑步基本与其他所有项目绝缘,主要原因是上大学时打篮球右肩膀被人冲撞脱臼,不幸又碰上庸医,扳着我肩膀左拧右拽前拖后拉折腾四十分钟,大伤元气,落下习惯性脱臼的病根。那次脱臼后的大半年里我什么运动都没参加,做事干活儿小心翼翼,半年后觉着已然痊愈,就去打兵乓球,结果惨遭第二次脱臼。再然后一发不可收拾,跳五行健康操脱臼、游泳脱臼、打网球脱臼,甚至有天深夜忘记做的什么噩梦,胳膊条件反射抡圆了朝空气劈一巴掌再次脱臼,不胜其扰。最近一次则是因为打羽毛球,在所有运动项目中,我最喜欢和最擅长的就是羽毛球,小学时跟我班主任打,他是赢不了我的。肩膀脱臼后打过几次,我自知身体的毛病,收着打,秉承宁输三分不抢一球的原则,倒还无事,那天放松警惕转身幅度过大,再次惨遭不幸,吓坏众球友,不过当时我在脱臼领域已小有建树,脱出了经验、脱出了水平、脱出了风格,脱出了泰山崩于前面色不改的镇定,我趔身让会芬搬条长椅,用椅背顶住腋窝把骨头复归原位,咔嚓,会芬说她听见了骨头摩擦的声音。
只剩下跑步。在此之前,最讨厌的就是跑步。腿粗不擅长,加之重复性的无趣,找不出它让人喜欢的理由。几年前看别人围着操场跑二十圈,很是不解,打球、游泳难道不香吗?姗姗为了身材塑形,从去年开始跑,天天发朋友圈打卡,每天五公里,她老公占磊陪跑,跑完两人分享运动心得和大汗淋漓的酣畅感。他们先前怂恿我加入跑步队伍,我是不为所动的,在跑步机或马路上耗费一两个小时,远不如躺沙发上来得舒服。只是躺久了的副作用是,身体明显膨胀。我大概有些肥胖的基因,即使粗茶淡饭喝白开水,也会转化成消耗不掉的能量堆积成脂肪,尤其人过三十代谢渐缓,脂肪堆积速度愈加迅速,我爸就是这样,我哥也胖,但我不怪他,他有什么错呢,他可能遗传我爷爷,我爷爷同样去世多年。倘若胖得匀称,看起来是茁壮健康的,我尚能接受,但我只要胖,一定是梨形,小腹隆起、后脑勺堆叠两层赘肉,当时拍照片,我看见第三层已现雏形,这万万不能忍,两害相较取其轻,决定跑起来,让不该存在的消失,让该留下的留下。
开头总是百般艰难,定国湖一圈两千四百米,起初我是跑不下来的,一千米以内肋下必然隐隐作疼,肠子像是打个蝴蝶结,跑到两千米双腿开始燃烧,不歇息十分钟,难以把肠子捋顺、把腿上的火浇灭。其实去年四月曾跑过一次定国湖,花费两小时四十分钟跑出二十公里,实事求是地说那不能称之为跑,只是跑跑走走,好歹攒够两万米的量。原本去定国湖是为散步,期间看到一二十个中年男女列成长队,跑个没完没了,不知心理如何作遂就跟着跑,等到他们跑步结束,我已绕定国湖四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继续消耗下去,直到脚疼腿麻,来到二十公里上才停歇。付出的代价是脚趾磨泡,脚后跟生疼,一度让我觉得是患上腱鞘炎,所幸及时贴上麝香壮骨膏,四五天过后痛感消失,才让这仅存的运动得以保留。
再次跑步就是今年,目标明确,纯粹为了减掉脖子和肚子上的肥肉。为了相互督促,跟姗姗、占磊他们建个微信群,取名“马拉松预备小分队”,妄图假以时日,能跑半马甚至全马。宋姐和老大自觉充当啦啦队,自建群至今一次都没跑过,只有我仨轮番在群里打卡,我有时跑定国湖、有时跑新乡学院或科技学院西操场,他俩则雷打不动跑郑东如意湖,生命不止跑步不息。
我沿定国湖跑好多次均未达到两公里,无论快跑慢跑,总因肋下生疼而不得不停下休息。取得突破得益于一个三四岁胖姑娘,她骑辆滑步车,在父亲密不透风的鼓励下,用脚蹬地连续滑行三公里,我就跟着跑三公里,中间不是没有要停下的念头,双腿一度难以忍受随之而来的灼痛,但输给三四岁的小孩子说出去确实不是什么光彩事,就那么一路尾随,不知道她爸会不会对我心生提防。可能是过了那个临界点,跑到第四公里,似乎进入另一个境地,五脏六腑居然重修于好各安其位,小腿肚燃料耗尽灼烧渐熄,破天荒再跑一整圈,共计七公里,不值一提,但对我来说肯定算是里程碑式事件了。
接下来的事情相对简单许多,肋下仍旧作疼,但我知道忍忍就会过去,并将在四公里后渐入佳境,心肺呼吸跟得上,双腿不再灼热。到五月中旬,已经能用一小时跑出十公里了。这断然不是值得夸耀的成绩,跑团群里有大神获得过郑开马拉松冠军,十公里仅用时三十分钟,这或许是我这辈子都不会达到的速度,但不重要,重要的是纵向相比,已经比四月份已有质的提升。
仔细想想,近些年除了日渐增长的年龄,其他各方面似乎都停滞不前,朋友说这是中年的常态,重复的生活和重复的工作,对于事的好奇和新鲜慢慢衰退,连听歌都还滞留在刘德华和周杰伦时代,所以发现在跑步上有所突破,还是让人有些许欣喜的。由此产生的后果是,跑步渐渐成为生活的一小部分,有时一周两次,有时一周三次,七月大雨和八月疫情连续有半月没办法跑步,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无故剥夺了。如若能够坚持不懈,保持如今的频次,到明年没准真能首次跑完半马,谁知道呢。
不过令人不安的是,这两三年发现越来越没有耐心。很长时间看不完一本书,那不勒斯四部曲是去年买的,第一部都没看完,至今丢在床头蒙在灰尘里。爱与黑暗的故事是前年买的,只看个开头和结尾,知道那是个关于母亲自杀的悲伤故事。连电影都很少看,九十分钟的电影已显冗长,抖音的电影播主将那部分让人感动的、悲恸的、愤恨的、无奈的血和肉剔除干净,剩下三五百字的森白骨架,勉强说得上有头有尾,不过调动不了情绪、渗透不进内心,还让人误以为节约了数倍的时间可以做更多的事。写文章亦是如此,三四年前开通的公众号,如果按照最初的设想,到如今且不说质量如何,至少数量已是小有可观,事实情况却是,在断断续续输出一年多后,一落停就是两年,有时甚至忘记有这么个公众号存在,当时开玩笑吹过的牛大概都变成对现在的冷嘲热讽。
所以,不敢说能跑多久。八月初姗姗脚趾做手术不得不放弃跑步,占磊相应中止陪跑任务归期未定,“马拉松预备小分队”随之更名为“想吃啥点啥”,妥妥成为小型生活娱乐美食群。我每周在里面打卡,他们提醒我小心膝盖磨损,并转发评论文章说跑步是资本的阴谋,先给广大群众灌输跑步长寿的理念,密集开办马拉松赛事烘托氛围,乘势布局关节置换医疗领域,左右都是割韭菜。不过我暂未信服,村上春树从三十岁开始跑步至今,从中感悟跑步和文学、和生活的密切关系。我当然对跑步没什么可谈的,跑步时没有多余体力思考人生,但好处是体重下降,脑后和肚子赘肉平复,所以短期内应该还会继续,至于跑多久,交给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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