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与坏人

曾经听过这样一首歌，歌词是这样的，这世界有人好也有人坏，好人与坏人构成世界的生态。好人要和谐，坏人要破坏；坏人要惩罚，好人要有爱。世界的爱总需要人来栽，坏人的世界总会变得无奈。其实，在我的成长过程中，也碰到过好人，当然，也遭遇过坏人。正是这些人自觉不自觉地影响着我的一生。比如，在高三那年，我就邂逅了一个好人，也与一个坏人有了交集。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啦。那时，我在北大荒的中学读高三。学校坐落于农场的场部。从家里出发，到最近的公交站步行大约需四十分钟，颠簸1个半小时才能到达场部。公交车的时间不是很固定，晚点的多。多数情况下我会早早到达站台，边等边读英文。等车的时间无琐事干扰，学习效率高。

那时候不知道远方有别样的生活，路边大片的茅草地，清新的空气，湛蓝的天空，在天空排成人字形飞翔的大雁都是风景，走在路上，我的心情感觉特别愉快。一个秋天的傍晚，记不清什么原因，我从家里出发迟了，紧赶慢赶，怀着侥幸的心理希望公交车当日晚点。到了公交站台，却发现一个等车人都没有，估计车已经开走了。然而我想想还是等吧，说不定没走呢，又说不定来个顺便车呢。

公交车没来，却偶尔有大卡车呼啸而去掀起一阵灰尘。我赶紧躲到排水沟里，秋天的水沟里面只有草，没水。等飞扬的尘土落定后我才上来。不知不觉间天渐渐黑了，当我再次躲过一辆卡车掀起的尘土，从水沟里往上走的时候，看见远处农机场的路上出现一个人影，向我这边移动过来。渐渐近了，是一个中等个头，偏瘦的男人。男人大约三十上下，挺和善的样子。他问我，姑娘，从哪里来？我告诉他我是邻近的28队的。你爸爸叫什么名字？我报上父亲的姓名，他说，真巧，我认识你父亲，我们都是仓库保管员，一起开过会。你爸人不错。你是不是没赶上车啊？我说是的。到我们家住一个晚上吧，赶明早的车去上学。我望望四周，暮色四合，我只好点点头，跟随着男人到了他的家。

当时北大荒人多房少，有的两家住一间房子，共用一个厨房，中间用砖头砌起来，前屋后屋各住一户人家。男人与他的妻子和一个大约一岁半的孩子住后屋。厨房除了灶台，对面堆着烧柴，中间仅剩一个人行走的过道儿。后屋比前屋小一半儿，原来是给一家人住的，后面住孩子，前面住大人。现在后屋住着男人的一家三口。除了一铺炕，地下的空间十分有限。到家的时候，女人已经带着孩子睡了。我挨着女人躺下，也许太疲惫了，我很快睡着了。第二天早晨，男人喊醒我，女人已经忙好早饭了，她端到屋子里。用现代的眼光评价，女人长得十分清秀，属清纯农家美女，不知道她自己是否晓得这一点，看样子是不晓得的，因为她神态宁静。我们三个就着粥，吃了馒头，男人送我去公交站，这回，他一直等到公交车到了，看到我上了公交车，才挥挥手离开。

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我明白那女人的神情了。她是知足的，因为她有着这样一个善良淳朴的丈夫，要比虽拥有金山却品德低下，颐指气使的男人要强过千百倍。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小小的后屋，仍然犹如一盏灯，偶尔点亮我记忆的小屋，令我的心中涌起阵阵温暖。

高三那年，我特别痛恨数学，一看到数学题目就头疼。除了缺乏这方面的细胞外，也跟一个坏人有着很大的关系。那一年，为了让我提高学数学的兴趣，从而尽快提高数学成绩，父亲挑着一担子土特产，买了好多奶粉，送给曾经在连队当过数学老师，后来调到重点中学继续任教的老乡。

因为在场部，又是教师，住房待遇好多了。一间里屋，除了一个大炕之外，靠墙还立着一个大书柜，门侧有个很大的桌子，既用来吃饭，也用来办公。我们就在这张桌子上上课。我们坐在炕沿上，我坐在里面，他坐在外面，桌子上放着书本纸笔。论讲课，这个老师是有能力的。最初的几节课，确实令我对过去不懂的数学原理有了些许了解。如果那样一直持续到高考前，说不定我会考个更好的大学，谁知道呢。

每周两次放学后，我来到这位数学老师的家里。上课的时候，他的女人做饭，只是偶尔才会到屋子里取个东西。女人的脸上透着忧郁，一点也不快乐。现在回忆起来，似乎从来没听她说过话，也就记不得她的声音。

一天傍晚，我们如往常一样上着课。外面天阴沉下来，咔嚓一声雷电，下起了暴雨。我抬头看看天，老师到窗口看了看，我以为他会开电灯，却没有开。屋里弥漫着微弱的天光。他把本子推到我面前，写了个题目，叫我解。我正全神贯注看题的时候，忽然感觉一只手在我的大腿上游走。我忽然僵住了，不知如何是好。题自然是不会再做下去了，我要冲出去，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我觉得心里一阵恶心，却僵着身子，一动也不动。

正恍惚间，不知什么时候，老师的女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里，她拉亮了电灯。默默无声地看了看我们。老师讪讪地站起身，说，今天的课上到这里。记得后天把解好的题带过来。后天？我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家里。每当我回忆起那个场景，总是不自觉的感到一阵恶心。我可怜他的女人，感觉她生活在一个活的坟墓里。

在以后的岁月里，我又遇到了形形色色的好人与坏人。第一次担任人民教师时，母亲般的副校长，对我心怀嫉妒不理不睬的老同学；第一次担任翻译时，老师般的厂长，想把我变成情人的办公室主任；广州淘金的日子里大姐般关照我的妹妹、温馨的阿姨一家、无话不谈的老翻译，向老板告黑状的中方代表；具有兄长风度然脾气火爆却成为好朋友的德国老板，瑞士公司里严谨宽容的同事们...... 对好人心存感激，对坏人选择忘记，令我的人生更加充实快乐。这些好人和坏人帮助我在生活中日渐成熟。

在这个好人与坏人并存的世界上，我是幸运的，因为，与坏人短暂的交集，令我更加珍惜与好人相处的日子，而在我人生的道路上，有幸与那么多的好人共同走过，也让我对生命充满感激。写到这里，我抬起头，我看见，苏黎世湖沿岸的万家灯火正在一盏一盏地被次第点亮。情不自禁又哼起了那首歌，慈善的种子谁来播种？罪恶的簿由谁带来？哦，生态如果被破坏，人心常常就会变态。世界的爱总需要人来栽，只要有爱的存在坏人的世界就会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