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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去山上

2021-12-29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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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山上
木语

      已经进入霜降几天了。自从上一个节气寒露以来,秋雨飘洒了半个多月。这雨像春雨,不大,每天都下,但也有不同之处;空气没那么潮湿;每天会停歇一阵子,不像春雨那样绵绵终日。天空高高在上,手里握着幽默感,常常骗侥幸的人们出门不带伞,出门走了不长不短一段路后,又冷不丁漫天细雨洒落在你头上,让你进退两难。
今早起来,居然发现出了太阳。地上也干了,白白的,看着就舒服。窗外的世界一片灿烂,房子、树木被镀上淡黄色的阳光,草木看起来很清晰,鸟鸣更清脆,诱惑着屋内的我。接近中午的时候,终于耐不住,不煮饭了,决定出门,而且爬山。好久不爬山了。
     小区外面东西两个方向都有山,我选择了东面那座山,因为去那座山的路上要路过一片广阔的菜地,一条旧铁路,上山的路很长,可以看到很多山野植物。那座山距离小区大约五百米。
     路过那片菜地时,看到整个夏天都不见的黄鹌菜花的影子,金黄,灿烂。紫红色的酢浆草花也开了。在南方,它们是属于春、秋、冬季的花。在北方,它们仅属于春天,是春的规规矩矩报信者。
     鸭跖草在夏天开得最盛,现在居然也能看到少量鸭跖草花在抓住秋的尾巴,舍不得谢幕。一片鸭跖草丛上,朵朵蓝色小花缤纷绽放。细看,造物对花型的设计实在精妙,恍如一只只小蓝蝴蝶,停驻在青枝绿叶上,振翅欲飞,雄蕊如蝴蝶的触角,雌蕊如蝴蝶的爪子,两片蓝色花瓣像蝴蝶的一对翅膀。

    春天的花,秋、冬天也开。在南方,这些花儿就这么有点乱。说乱也不乱,在夏天,并没有黄鹌菜花、酢浆草花的影子。在冬天和早春,也见不到鸭跖草花影子。在冬天,偶尔也会遇见一朵鸭跖草花,那只是偶尔。大多数植物还是安守本分的。其实自然界的生灵还是有它们的生长规则的,它们一直在遵守,除非人类不遵守。
     走过山脚下的菜地时,一路闻到农药味。菜地里有个大姐在摘芥菜,摘了一大捆,正在抱起,准备拿回家。附近菜市场有很多阿婆、大叔、大妈卖的菜,就是从这里种出来的。今年早春我在这里摘野菜时,看到一位阿婆在喷除草剂。她喷了自家菜地里的,还喷地埂、地崖上的野草,以及旁边别人家果园里果树下稀稀拉拉、矮矮的嫩草。她跟我说,因为她农药喷壶里的药还没喷完,她要到处喷,直到喷完为止。
    小时候,老家村里地崖上经常会长一些结野果子的灌木,我经常去摘野果子吃,有滋味,更有趣味。看来,现在的孩子很难看到野果子了。我不知那么一点菜地,里面蔬菜的间隙长了点草,用手拔去就行了,为何要用到除草剂。地埂、地崖上的野草对蔬菜并无影响,为何也变成他们的眼中钉,被消灭光光。这里遍布果树,离山野也不远,但也许源于农药的滥用,鸟鸣稀少。
    从看到阿婆喷农药那时起,我再也不敢在人家菜地边摘野菜了。
    在爬山途中,见到很多好久未见又很熟悉的植物,还是很养眼、养心的,使我顿时忘记了刚才的农药味。一片茅草丛中有一株路边菊,那是来自我童年记忆的植物。小时候我年迈的外婆来我家时,曾叫我去摘路边菊回来给她煮汤喝,她说喝了路边菊汤可以清热,她经常上火。我说路边菊长什么样子,她说圆圆的黄色的花盘,四周围着白色小花瓣,茎秆细长……她还没说到叶子,我就明白是什么草了。因为我每天上学的路边就有。那一片田野里,它点亮了我寂寞的上学之路。
    每一次见到芒草花,都像与遥远记忆重逢。小时候,芒草开满老家村外的山坡、路边。还未上学的我,常常在山野流连忘返,找野果吃,摘白茅的嫩芽吃,折芒草的茎来编结小篮子和做扫把。傍晚,开在山坡上的一大片芒草花,挂着夕阳的点点光辉,静静摇曳,目送我回家。后来,我们家搬离村庄。我偶尔回村庄时,看到路边的芒草花,觉得它们还是童年那片芒草花,一路默默地迎接我回来,或许高兴,或许嗔怪;怎么好多年没回来了?
    今天我的午饭是坐在山腰的一条水渠边吃的,坐在发出潺潺水声的清澈水渠边,慢慢享受吃食,让我感到舒服、自在。吃一个塑料碗包装的八宝粥,一个混着杂粮的灰色馒头,一个橘子,一个火龙果,喝一小瓶农夫山泉。这些食物含有碳水化合物、蛋白质、维生素、矿物质,够了。其实人有时候不需要吃很多东西。偶尔一餐吃少些,或不吃,正好给肠胃休息。人体机能运转像机器,需要休息;也像植物,像土地,需要歇息,好比果树结果分大年小年;土地隔一年不耕种,会恢复肥力。
     吃完东西,我把用过的塑料碗、纸巾、吸管都收拾起来,放在一个塑料袋里绑好,放回我的背包。我不想给这里留下一片垃圾。这一片山野,我不能改变它被农药污染的命运,但我可以不给它增加垃圾污染,却居然莫名令自己感到欣慰。
    水渠的水源来自一处山泉。隔几十米就有一根黑胶管接通水渠,延伸至山下人家。水渠边插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不准私自接水,违者罚款一千元以上。下面是两个手机号码,却没注明是哪个村委或街委。看来此牌是私人所立。这条清澈的水渠是这个山城所剩不多的一处干净水源,甚至是唯一一处,山下居民爱惜它,立块牌子吓唬人,也值。他们心知肚明山泉水比自来水好得多,于是自发来管,让这自然财产独属它们山下居民。他们暗暗拥有这一宝贵资源,独乐乐。
    在山腰,我坐在潺潺的水渠边,晒着秋后尚暖的阳光,看身旁洁白的鬼针草花上一只蜜蜂忙碌的身影,旁观清澈的渠水通过管子流向山下人家,心生嫉妒而不恨。佛家有一词语叫随喜。我为他们高兴,祝福山下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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