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

　　三年

　　我翻过这扇斑驳的铁门，荒草没过了我的腰。我拨开荒草，追着我的目光撞进了这间梦寐中常来的屋子。一只白色的鸽子擦过我蓬乱的枯发逃走了。鸽子为什么只有一只呢？门口的白色梳妆台还在，梳妆台上蒙尘的镜子破成了两半，北墙根的那张单人床也在。

　　我像三年前那样缓缓地关了门，靠在梳妆台上，凝视着那张曾经属于我们的床。我燃起一支蜡烛般粗细的雪茄，深吸一口，苦辣的泪随着剧烈的咳嗽滚了出来。她从我苦辣的泪水中走了出来，乌黑丝滑的发辫靠右扎着，发辫上的紫色蝴蝶结是我花十块钱买的，手腕上天蓝色的手镯腕表是我花二十八块买的。

　　我闭了眼，深呼吸，深呼吸，屋子里已经没有一丝半缕她的气息了，只有霉的味，尘的香。

　　我咬着雪茄，垂了眼，大街上有各色的发，唯独少了乌发。她喜欢十字绣，经常光顾这家店，那时的我总是不耐烦地站在店门口等她。我走进这间店，环视了一周，花花绿绿的，不似她。她是个恬淡的女孩。公园里，庙堂上，所有的我和她在一起笑过的地方都没了她的气息。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似那雨后的彩虹，梦中的颜容。

　　我抽完第三支雪茄时冬日的太阳也开始勉强应付差事了。108路公交车还在，有红，有蓝，她喜欢坐蓝色的108路。我信步上了108路公交车，车门口还有一个座位，座位边的那个女孩靠在那个男孩的肩上睡着了。我懒懒地坐了下来，为得是能看不见他们。车开了，恍惚间车又停了。有一男一女上了车，女人大着肚子。我懒懒地站起来，抓住了车扶手。“谢谢。”大肚子女人说。

　　我浑身一抖，目光被这声谢谢吸了过去。她看见我，倏地站了起来，她翕动着嘴唇，发不出声来，眸中的泪花闪闪烁烁。我看着她蜡黄的脸，千言万语都卡在了喉咙尖上。她乌黑的发辫靠右扎着，发辫上的紫色蝴蝶结已经褪去了紫，手腕上的蓝色腕表已经泛了白。

　　“到了，下吧？”和她一起上车的那个男人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下了车。

　　我望着渐渐远去的她，思绪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那晚，她的父亲把我们叫到面前说：“你娃是不错，可是你妈……。哎！我也不说虚的，你要是真的爱她的话就利利索索地放手吧！”我眨眨眼睛，没有说话。她拉着我的手说：“咱走，别管他！”这时，只听‘啊呀’一声怒吼，她父亲从腰间拔出厨刀，砍掉了自己的半截小拇指。

　　我一个人叼着一支雪茄回到家，推开一扇门，开了一盏灯，瞪眼躺了一夜。天亮后我花了一上午时间清洁房间。房间变利索后我又出去洗澡、理发、刮胡子、买衣服。我从头新到了脚。回到家，我找了几件我妈平时穿的衣服来到了她的坟头，今天是妈的头七，要给她捎些衣服。三年前妈查出了肺癌，不久前去世了。

　　我用木棍拨弄着烧完衣服，又和妈静静地待了半天，妈不说话，我不想说话。日头落了时我回了家，推开一扇门，开了一盏灯。我在清冷的屋子里蹲下来，良久，我的眼泪和着鼻涕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哭完后，我穿上羽绒服，打的赶往舅舅家。我舅说他家有地暖，我姐说她老早就给我收拾好‘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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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址：山西省临汾市金殿镇新风村苏理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