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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雪了

2021-12-29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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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雪了
      天女的篮子不知被谁不小心碰倒,千百朵雪花盈盈地从空中飘落,飘雪了。天地之间,闪烁着无数银光的花朵竞相开放。
      几个扎着彩色蝴蝶的小女孩,仰着红润的小脸,伸着小手,将雪花接在手心,一朵、两朵、三朵、四朵,不多时,雪花摇身一变,滚圆的晶莹的小水珠从指缝滑落。跑上前,再伸出小手,接不过来了,雪花小水珠嬉闹起来。转身,前后左右,上下翩飞的雪花,东跑西逃,执意地飞来飞去。
      一阵西北风,雪花翻转起来,跳起了芭蕾,在孩子的周围。一场舞会的时间,太阳下山,雪花也歇息了。 墙根、柴禾垛、草帘里、麻袋上、棉被里挤满了雪花。
      草帘里、麻袋上、棉被里裹着水灵灵的秋白菜,秋白菜长势良好,肥硕,油绿。小雪花的偷袭,没能如愿,倒使白菜更见风致了。刚落雪的白菜俨然是漾着圈圈的笑脸,高俏卷花绿丝绸的衣领,裹着洁白一步裙,蹬着高细鞋跟的洋模特,精神十足。仗着这身行头,白菜博得了山里人的青睐。每家每户选上一两百斤白菜作为冬储菜,有的被选中安置在里屋的墙脚下,蒙上不穿的旧衣服,临时冬藏了;有的放在窖中,延长它的寿命,长期冬藏了;有的改良了,腌制成酸菜,成了年节能上得了台面的佳肴。
      白菜的功绩不容置疑,白菜片,白菜汤,白菜馅饺子,冻白菜,它帮着山里人填饱了肚子,况且白菜还有一白解百毒之功效呢。
      那时的岁月,吃的水果里仅有冻秋梨了,被山里人尊为上宾。
      家里来客人了,孩子们才有机会和客人一起解解馋虫。冻秋梨没有白菜的颜值高,黑不溜秋,满脸斑点,可孩子们一看见它眼睛就放亮,口水直往肚里咽。一盆凉水,缓上十几个梨。刚放进盆,孩子们就开始问:“妈,梨能吃了吗?”“不能,刚缓上,哪有那么快。”孩子们围在盆子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知谁的手,伸进冰水戳了一下,大人快速拍了他的手,哎呦,他本能地缩了回来,低眉顺眼,调皮地在觜里唆着手。馋猫!不知谁又把手伸进冰水,快看,冰碴包围了梨,几分钟,十几分钟,冰碴更厚了,透亮的几十个梨手拉手粘在一起了。大人说,好了。孩子用拳头敲,水溢出,梨无动于衷。用剪刀扎,梨从冰窟窿露出脸庞。伸进盆里,连冰圈儿和梨一起拎,使劲往炕沿磕,冰圈儿纷纷离开梨身,十几个梨破茧而出。刚硬的家伙修炼得道,柔软可口。咬,甜汁水,充溢口腔,水灵灵,凉丝丝。裹吸,汁水乖乖地回荡口中,解渴,甜!可这时你我的吃相不太雅观,像老妪褶皱的皮聚起的嘟囔的嘴。别说话,别打扰,吃梨吃不过来,饭有时堵不住说话的,今天的梨堵住了孩子们的嘴,没人说话,自顾着吃了。这种吃梨的情景,现在不会再看到,和现在的孩子提起,没人信这就是我们小时候的若干年前飘雪后的故事。
      山里人有智慧,吃梨吃得打冷战了,当然,有办法,不让你冷。火炉,火炕,火墙,保障着一家老少的冷暖。
      一天烧一次火炕,点着炉子,一天一般不会停火,火墙几乎整天热呼呼。冻僵的手不是贴在火墙上,就是焐在热炕头。
       还有更好玩的,土豆香,粉条香,糖香,总是飘满板夹泥的小屋,这是大人孩子们自己配置的零食飘出来的香气。小土豆,舍不得喂猪,更舍不得扔,有时口粮不够吃,好歹能顶一阵子。呼小土豆,没人爱吃。烤和烧就不一样了。把小土豆放在烧红后渐凉的炉盖上,扣上一铝盆,闷上。铝盆热了,咣当咣当移动移动铝盆,让小家伙们均匀受热。期间,看小家伙的皮干巴褶皱,闻到香味飘出,小家伙就出盆了。拨掉它最上面干瘪的带土黑皮,红黄金的颜色露出,大人孩子们左手右手换着滚烫的小土豆,嗯嗯,咬,硬的嘎巴,面嘟嘟的白质里瓤,冒着热气。大家边嚼边乐,清香,解馋。好几个人满嘴黑渣滓,不一会儿,就变成黑胡子爷爷。
火炕烧过,小土豆被扔进灶膛里,埋进火堆,到一定时间想着扒出来,要不烧成灰了,就找不见了。这是晚上的加餐,早睡的人是捞不到了,为了这,孩子们硬撑到半夜三更,有时小肚子撑得溜圆。
      过年烧粉条,化水果糖是孩子们的恶作剧。将一两根粉条从打捆的粉条偷偷抽出,伸进星火的炉子里,哧哧,几声响,粉条膨涨变粗,迅速从炉子里抽出,麻嘟白脆的熟粉条近在眼前。如抽得慢一点,粉条当即化为一滴,两滴黑焦点。这得经常练习,因此,粉条也没少糟蹋,也没少挨大人打骂。
      水果糖,扒开,开始化糖。带上糖纸在炉盖上烤,化了,连带糖纸拽出。最上面的硬硬的没化开的糖,向上一拎,长长的丝有一人高。这是孩子们自制的拔丝糖块。当然吃到嘴里,挨骂挨打也就不当一回事了,只剩下窃喜。
      坐在火坑上,放上炕桌,男人们喝上定量的几盅酒,吧嗒着嘴,御寒,也是爱好。配上副食白菜汤,土豆条,咸菜,主食大碴子,玉米面大饼子,窝窝头,这是仓有柴屋有粮的人家的一日三餐,好多人家的这些主食和副食是挨不到飘雪时,常常挨饿的。
      山里人有意思,火炉,火炕,火炕,灰大烟盛,自己建起洗澡堂。男女同一室之内混搭,一道布帘子隔开。水的哗哗声依稀听得清楚,不时里面传来嬉闹声,泡上两个来小时,浑身热乎舒爽。水稍凉,一嗓子,师傅,大家哄笑起来。烧水的师傅忙开了,赶紧往锅炉加柴禾加煤,煤黑子啥样,师傅啥样了。
      只要回屋里,没人喜欢在地上转,有时围坐在热炕上。孩子们写作业,做手工,看画报,玩扑克,妈妈们做棉衣,剪纸花,绣枕头,聊天。
      不过,有的男孩们例外,戴上狗皮帽子,穿上大棉袄,二棉裤,戴着手闷子,穿着大棉鞋,迫不及待地去冰天雪地里疯玩去了。放爬犁,掏雪洞,藏猫猫,玩上瘾,饿了吃雪团,渴了啃冰溜子。
      山里飘雪几十年的时光,我记得这点滴,既苦涩又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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