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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在水东

2021-12-29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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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东

    有一段了,浑身酸软。有时候睡一觉,却魇住一样睁不开眼。天气预报说有雷雨,雨未下,闷热却是难当。这样的天,出去走走出出汗,或许更好?
    上周去的山上,稍不走正道,就遭遇了长虫。灰绿色,三角额上一抹亮红,长足有一托。对视几秒待我开机,大仙早已遁去。

    好久不去水东了,春天时候倒是想去找找老屋发新花的感觉,却因这样那样终未成行。

    出门上车才发现忘带手机。要不要要不要回去取捏~ 纠结间痛断:“不回!”乡间公路正在修缮,颠簸中尘土漫天,我坐的中巴灰头土脸,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忽见路边一个牌子,上写“高田”,恰是我小时候的村庄的名字。好多次了,想如果我起个日本名,就姓“高田”。  牌牌瞬间闪了过去,想想,还是算了吧。
    下车刚走几步,汗就滋滋冒起。水东街上早市未散,卖的大多是粽叶。要端午了。粽叶是什么植物的叶子呢?老家时候母亲包粽子用的毛竹笋笋衣,后来到安庆用苇叶。我不会包粽子,也从没想过要学,因为从来不担心会没有粽子吃。好像母亲也从没有要教我的意思。所有幸福或平安中的人们,都会认为生之终结于自己,是遥不可及的事吧。
    天气不好,技术又差,虽有惊心的景致,却无像样的照片。各色绣球、蜀葵,都是这季节寻常花木,却在水东的老屋颓墙间,开出些绚烂诡异的气氛。惦着教堂对面泥墙上的瓦松,到得墙根,却发现根本无法成像,一则太高,二则天阴逆光,我又无法进到大门紧锁的院墙内。遂生歹念,寻树枝连根捣下几株,托在捡来的一个泡沫碗内,乐不颠颠准备捧回我的钢筋住所。
    这时候从青石板路上突的冒了一队古怪的人马出来,皆是化烟熏妆的长发女子,有露脐银色裹胸长裙的;双鬓插大红花,艳紫黑滚边洒袖衫、宽脚裤的;海魂衫齐膝裙学生装的……袅袅飘去。剩我呆立若鸡。   
    定了定神开步走。教堂院墙下,一帮人簇拥着穿白纱的新娘在拍照。导演是个黑胖男子,不顾汗流满面在耐心指导。  我在想如果,如果婚姻是场戏……一只大黑鸟从眼前飞过去。转瞬,有自鸣钟的音乐响自教堂尖顶:“卜谷、卜谷、卜谷谷谷……”我把相机举起来,那只杜鹃稳坐在十字架上不厌其烦叫:“卜谷、卜谷、卜谷、卜谷……”有一刻它在“十”的左臂,有一刻又跳到右臂去。
    那个教堂的尖顶是重修过的,裸露着新水泥的青灰。据说原来的顶被日本人的飞机炸了。  那么那只杜鹃呢?乡间从来就没缺过杜鹃,它也从不曾改变叫声。有顶的教堂,没顶的教堂,以及有水泥顶的教堂。“卜谷、卜谷、卜谷、卜……杜鹃突然停住它昼永的啼鸣,是和我一样,在空茫里愣了一愣神吧。
    水东老街背后的景致,大概是所有皖南农村的景致:溪流 、丘陵、修竹,当然还有菜地。这部分的景致不用来示人,是用来糊口的。我想知道的部分,不是它刻意要给我看的部分。  因此我看到了溪水边洗衣洗碗洗拖把的农妇、三五只守着浣石等待荤腥的猫咪、停在麻条石上的玫红色蜻蜓、成片成片盛开的飞蓬、飞蓬上的红灰蝶、还有空檐下无人采摘满地滚落的黄杏儿。仿佛老妇眼里的一抹天真,隐秘、颓废而又蓬勃。
     这一天在水东穿行,汗一直涔涔未干过,好像堵住的毛孔都通了。回程再过集市,见摊在地上出售的水果:毛桃一堆、杏一堆、李子一堆。随口问一下价,竟然说李子两元,杏一元,毛桃嘛,两块钱一堆都拿去。四块钱买了一斤李子和那堆桃,却是拎也拎不下,只好再去买个竹篮来装。卖菜的老太太也来兜售,说茄子也拿去只要一元。
    拎着装满水果蔬菜的大竹篮一路招摇,去车站。 矫情得像刚从父母家过完了周末。  十年一隔世。上车忽想起:七月,我到宣城就满五年了。这么说,这五年已是半世。



注:宣城市宣州区水东镇位于宣州区东南,始建于唐代,现仍保留有明清老街及宋代山庄。老街一隅的哥特式教堂水东圣母堂,是华东六省市两座最大的天主教堂之一,与上海佘山圣母堂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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