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洗之情
2020-09-18抒情散文丁叶
午睡时手机响了,第一遍没有听到。铃声很执着,一遍一遍响起,拿起看到是玲打来的。她在电话中说准备了草酸,要来我家帮忙涮马桶,十分钟后就到。她的语气一如天天见面,没有任何寒暄和客套,直奔主题。草酸…..涮马桶……十分钟,睡意朦胧的我好一会才反应
午睡时手机响了,第一遍没有听到。 铃声很执着,一遍一遍响起,拿起看到是玲打来的。她在电话中说准备了草酸,要来我家帮忙涮马桶,十分钟后就到。她的语气一如天天见面,没有任何寒暄和客套,直奔主题。 草酸…..涮马桶……十分钟,睡意朦胧的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想起和她又快一年没见面了。上次相聚还是去年的某一天,作为生活老师的她照顾学生吃饭休息后,请了假急匆匆地赶来。还有一次是她送来自己绑的拖把,并许诺春节放假后帮我打扫家中卫生。 上次吃饭时,大家取笑她在十几年前的同学聚会上喝多了酒,摔倒桌子底下的事。再劝她喝酒,她却爽朗的笑,直摆手,不能再喝了,不是小孩子了。 真的不是小孩子了。那时我们不过十几岁,青春年少,无所畏惧。从小到大长着一幅胖胖身材,圆润面孔的她人缘好的要命,和班上所有的男生都是好哥们。大家都找她谈心帮忙牵线搭桥,所有憧憬恋爱正在恋爱准备失恋的男生喜欢谁讨厌谁,她都知道。所以,毕业后的第一次同学聚会,她被众男生灌醉也是情有可谅。 这个所谓的“知心姐姐”是我十四岁至今认识的最要好最铁的哥们。 年少时,她就自封为我的臂膀,好像我真那么弱小,需要她一直的照顾。那时,照片还流行黑白的,照一张彩色照片是件很奢侈的事。为了验证友谊,我俩从零花钱里积攒了两元钱去县城最大的爱丽照相馆照了一张。照片上的我们梳着一样的麻花辫,长着一样胖嘟嘟的黑红色脸庞。穿着手工套的红色印花棉袄。手挽着手,露出牙齿,笑容灿烂。 笑,如同水洗般清澈透明,而我们的友情,则是自然而甜腻。 那年,为了我和弟弟上学,我家在城里学校附近租房子住,外婆照顾着我们。她的情况也是如此,不同的是她一人边上学边照顾弟弟。那时,她就会精打细算着过日子,她知道骑车走老远去粮所买馒头比巷口上的便宜一毛钱。每个周未回农村老家,大轮自行车后座上总带回满满一袋子自己家种的白菜、萝卜,当然还要给我家送一些。自己动手换度数低的灯泡节省一度电。把菜油倒在瓶子里,瓶口钻一个眼,炒菜时不至于失手倒多。每晚临睡前,怎么压煤球,第二天早上炉口放开多少高度,能达到及时做饭又能节省出一个煤球的效率。就算是临时租住的房子,她也收拾的一尘不染。房东极喜欢她,因为每天她总是第一个起床,把院子打扫干净然后再去上学。 玲是过日子的好手,以后谁娶这闺女可有福了,这是外婆对她的夸赞。 我们俩谁上学早都要约对方,风雨无阻。当然她来邀我的时候多,我家的亲戚她比我还熟悉。她送我弟弟上学的次数比我要多得多。 十九岁那一年我出车祸,她和另外一个好朋友娟轮班照顾我。每天冒着酷暑从家到医院来回送饭,喂我吃饭,喝水,给我唱歌让我开心。每当同学来看望我,她都要在笔记本上细心记下,某某同学哪一天带了什么东西来,并嘱咐我一定要把本子放好,以后谁有事都要去探望。只可惜现在那个笔记本寻不到了。她风风火火,开朗乐观的性格感染了所有人,医生护士病友们都说我的病房是开心屋。心力憔悴的妈妈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好像盼到了星星月亮救世主般,玲来啦就好了。 那段时光应该是灰色黯淡的,却因了她和娟让我最难捱的日子变得缤纷许多。仿若掺杂了蜂蜜的黄莲水,尝是苦,却仍有丝丝甜。我想,我是快乐的。 出院后,她每天来家里照顾我。我发现那个经常探望我的男生成了她心底的秘密。虽然她一如既往地和他开玩笑,称兄道弟,拍着他的肩膀吆喝让对方请客。她的声音洪亮,却有一股细微的暖风在里边。 大大咧咧的玲也会喜欢别人吗? 有一天我开玩笑的问她,不料玲却说,你没看出来吗?他喜欢的是你。我一下子楞住了,自己真的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虽然有意撮合他们,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算如此,玲一如从前对我,没有任何尴尬。那一定就是她的初恋吧,而我,因此疏远了那位男同学。 我结婚时她当伴娘,她结婚时我一直陪着她。玲嫁给了一位小学老师,人很本份老实。出嫁那一天,新娘子要换衣服。玲摸起婆家的一辆自行车,对我说到邻村的亲戚家去换得了,不用遵循一定要回娘家换装那些旧礼数,省的车接车送。那天,她穿着红艳艳的婚服,带着满头的红花,脸上也妆扮得粉粉嫩嫩,是我认识她最漂亮的一天。我说骑车载着她,她却说我骑车不行,她不放心,就像小时候她一直护着我一样,执意要载我。在乡间小道上,我坐在身穿红嫁衣的她身后,在路人诧异注视下她神情自若蹬着车子。她是最勇敢的新娘子,我的脸则羞得比她的嫁衣还要红。 结婚后,我们却因不同的生活和工作环境分散。 这几年她先是在一家工厂干活,厂子破产后她四处打工。最苦的是去过淄博一家烧砖厂,在四五十度高温下操劳。回来后我们偶尔见一面,她对我诉说这些苦和劳累,我却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她历经许多,终于在一家私立学校寻到了一份生活老师的职务。薪水不到千元,却也算安稳下来。渐渐的,我们一年也见不了一面,甚至于电话有时也打不几个。同学或朋友们谁有事,她也很少参加,她对我说随份子太多,经济上支撑不起。 有相熟的朋友说,你们环境不同,差异就会出来了。 差异?我们有吗?就算是一年见不到一次面,每次见面,我们亲切如旧。我配合着她的大嗓门,她指点我生活居家省水节电小常识。 那天,十分钟后她果然带着礼品还有草酸来到家里。草酸装在一个饮料瓶子里,她再三交待我不要当饮料,就直奔我家卫生间。我强烈拒绝她要涮马桶这一要求。一边说她现在还那么胖,不过头发烫了后有几分大妈姿色样。我笑倒在沙发上,仰头看天花板,想起我们认识足足二十四年了。 我拉她到街上,找了一家还算上档的加盟店吃饭。她一改豁达,讪讪的说没来过那么高档的地方,她不会选也不会吃。 我的心,就那么刺疼了一下。 吃饭间,她说起某天在街上见到一个人,头发掉了许多,人也苍老了,差点认不出他。 我怔了怔,方才忆起,她口中所说的这个人,恰是当年的那位男同学。 谨以此文送给我的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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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丁叶 于 2014-2-12 18:2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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