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锅头北京
2021-12-29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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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人爱喝二锅头。有着悠久历史的二锅头酒,已经成为京味文化的一部分。
二锅头起源于北京,据传可以追溯到宋代,金朝入京后,将“酿糜为酒”的技艺传入北京,借助传来的蒸酒器,二锅头由本地“烧酒”发展而成。
印象里老北京人常喝酒的是一些上了些年岁的老头,喝的就是这种叫老白干二锅头。
在北京四九城的小酒铺里,都可以看到这样的景象,粗愣的条凳上,坐着三三两两的酒客,肘倚着木桌,面前是盛着酒的粗瓷碗和一盘花生米或者别的什么小菜,或抿或品,很是享受,甚是惬意。有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的怡然自得高谈阔论,醉眼迷离,难掩常人七情六欲,油脸飞红,尽显俗世众生百态。
浓郁的酒香溢出酒缸酒碗,借着风向在大街上打着旋似地飘散,钻进过往行人的鼻腔,逗弄刺激着人的感官。
香吗?真香!
对没沾过酒的人而言,馥郁的酒香比白酒更具诱惑力——这不同于肉香、花香的香味儿更能撩拨人去作跃跃欲试的体验。曾听一个老太太讲自己小时候偷尝白酒的笑话。老太太家住沙土山,父亲找人盖房,为招待泥瓦匠师傅,打来些白酒,酒香具有魔力般诱惑着这个当时只有5、6岁的女孩。“那个酒那叫香啊!鬼催的似的让人想去尝尝。找根筷子蘸点酒放到嘴里,您猜怎么着?给辣的直哭。那二锅头,酒好闻,可不好喝。”
做酒,每烧一锅酒,开始流出的酒叫“锅头”,酒的浓度比较高,太烈,原料在经过第二锅烧制时的“锅头”酒就是二锅头,这酒口感最好,纯正、无异味,醇厚绵香。
清末期,二锅头已传遍北京各地,颇受文人墨客赞誉。清代诗人吴延祁在诗中赞道,“自古人才千载恨,至今甘醴二锅头。”将二锅头比作甘醴,足见其受欢迎的程度了。会喝的喝出了琼浆玉液味道,不会喝的人却说酒辛辣烈性。
在学生“大串联”那个年代,我亲眼所见,两个外地红卫兵路过德外关厢酒铺,见里面的老头儿津津有味地喝酒,忍不住走进去,打二两来尝,刚喝了一口,两人就呲牙咧嘴摇头晃脑的出去了。留下桌上的两个半碗白酒;也留下老头儿们挤眉弄眼的啧啧作叹。
单位有个同事姓樊,是个搞建筑的工程师。我们曾在一起聚餐过。那天桌上的白酒是二锅头。有人提议先干一个。樊工皱着眉头喝一口言道:“呵~,好家伙,真像一大红煤球儿,从嗓子眼儿烫到肚脐眼儿。”有人笑道:“得,为这大红煤球儿再走一个。”老樊说:“你们喝吧。我得抽颗了。”说着伸出已经熏得焦黄的手指去拿烟。樊工的徒弟小荣说:“您划火,别把嗓子眼儿引着了。”
这位见二锅头退避三舍的樊工最后折在了香烟上了。骑自行车等红灯还要冒一颗的老烟民患肺癌而死,享年71岁。说起来也算高龄,可走前没少受罪。
公交7路有个司机嗜酒如命,媳妇给规定每月15瓶二锅头,一天半斤量,下班回家喝。久而久之,此人白天即便没喝,气息也带着一股浓烈的酒味儿。一天,他行车至白塔寺与一骑车人发生了剐蹭。这位司机好心,下车想看看骑车人的情况。刚才逆行觉得理亏的骑车人一指这个司机鼻子说:“你喝酒了。”司机争辩道:“绝对没喝,这刚上午10点。”
“不可能,看你这酒气熏天的样儿。”结果是这位司机全责,再不能开大公共了,回场听候发落。不开车,少了顾忌,喝酒也就不论早晚了。除了规定的15瓶外,找着机会就偷着找补。和媳妇一道出门,媳妇一眼没照到,就溜进酒馆,递上准备好的零钱,弄上二两,一仰脖,一抹嘴儿,神鬼不知酒进肚儿。
多能喝酒的人最后也败给酒。没多久,这人死于肝硬化。住院期间,护士总发现丢酒精,后来才找到原因。“15瓶”辞世前,躺在床上还用含糊不清的话语哀求媳妇再给买口儿酒喝。
大酒伤身,小酒怡情。世间的事情都有游戏规则,无论做什么都应该会玩儿,过犹不及。端着酒杯豪饮的诸君谁能悟道,谁算活明白了。
北京人与二锅头关系之微妙,从对其称呼上就可见一斑。“小二”、“二逮(dei)子”,像在称呼邻家的发小,胡同里的玩伴儿。与之相处,若即若离,不尴不尬,呼之即来,非常随意。这不可或缺的熟悉口味,即便到了外省市也念念不忘,到处寻找其踪迹。有时也会让人陷入两难,没有,遗憾;有吧,又怕不是正宗北京二锅头厂家的。而到了国外,纵然有真货,其价钱之高,也只好望瓶兴叹了。
前不久去欧洲旅游,玩得尽兴之余,也想闷口二锅头过瘾。一看饭店里还真有,再一问价钱,16欧一瓶。我靠!这价钱在北京能买20瓶了。舍不得。好在同去的两北京哥们儿有心路,一个用矿泉水瓶装了两瓶;另一个买了6个小二放进了托运行李里——带2、3瓶的量通关还是允许的。
喝酒的人愿意找酒伴儿,我被邀请跟着蹭了几回,三个本不太熟悉的爱喝二锅头的哥们儿,凑在一桌上,就着团队餐,因陋就简,频频举杯,凭借着二锅头,在异国他乡着实称兄道弟了一场,那感觉像是回到了熟悉的老宅街道,寻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老街坊。
喝酒的人不愁没酒伴儿,可真正投缘对劲的人并不多。譬如我,宁可不喝,也不和没有酒德的人一起喝酒,对那种“天老大,我老二”沾酒“闹酒诈”的人,绝对敬而远之。
最喜欢和一个叫华子的哥们儿一起喝酒,二人喝酒倒多少自便,谁也不让谁。端起酒杯说一声,走着啊。就“兹溜”一口酒,“吧唧”一口菜,浅斟慢饮起来。酒过三巡,人已微醺。伯牙子期,金风玉露,说不上肝胆相照,却也是情同手足。
华子喝酒很有风度,即便半斤酒也绝不会多说半句不着边际的废话。兴致好时,华子会即兴发挥,信手拈来说些笑话趣事。
华子说他在兵团时,有个哥们儿东北的,人挺彪的。有天华子问他:“去过北京吗?”彪子说:“怎么没去过,中国都去过。”
“你吃过松花蛋吗?”
“别说松花蛋,松花江都吃过。”
“那你吃过驴打滚吗?”
“吃过。”
“怎么吃啊?”
“驴打滚,我是先吃胳膊,后吃腿儿。”
“你们家哥几个啊?”
“算我爸爸吗?”
……
酒洒了。笑翻了。多好的佐酒调料!消散了酒力,消散了郁结,小酒越喝越美,莫逆于心。
北京二锅头是下里巴人之酒。适于小馆便餐,自斟自饮把酒遣怀,三五知己小酌叙旧。如果让它裹上华丽包装,冠以“百年”名号,动辄几百元,那就如同平民小吃登堂入室卖天价,多了宫廷里飘渺的铜臭之气,少了江湖上的豪爽本色本真。
北京人都知道,二锅头有红二,牛二之分;牛二又分绿牛、白牛,各人根据口味喜好选择,各取所需。
不管哪家夸耀自己的产品正宗纯正,哪家历史悠久,可谁还按老方法酿酒?哪家门口能看得见酒糟?不管吹得如何天花乱坠,其实都是现代工艺酒精勾兑而成。可以理解,那么多人喝,一年喝掉几个昆明湖的量。按老的工艺酿制谁也供不起。二锅头亦如现而今的北京一样——打造的是“新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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