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日落

观落日


                                                一
   
    11月27日，黄昏，我站立在锦江山顶，观看日落的全过程。接近西山的时候，太阳橙色越来越浓，一只喜鹊在大树枝间站立一会，以滑翔的姿态飞过日圆，树和枝条此刻成为剪纸、雕塑之类的艺术品。树枝、飞鸟、山峦、云雾是这场美宴的宾客。在我的观察，太阳触及山顶以后的下落，节奏感很强，好像有什么力量在山那边拽着它，一下一下。从触及山顶到完全隐没，这个过程大约持续四五分种时间，与日出相比，似乎日落更为丰富和隆重一些。之后，西山云雾的橙红色也迅速消失，黄昏宣告结束，夜暮开始降临人间。我偶然间抬头，看月亮是满满的清明，安静地挂在枝上的天空，感觉刚才那场大美，无法离开大气和地面的影像的衬托，一些美景，是无需上到太空看，站在这个山顶或大地的某个角落便可享受一场视觉的盛宴。如果不考虑地球的自转，如果在公元前，日落的主观、神秘和宗教色彩，会在“我”这位观察者心中更加浓烈。
                    
                                                二
    12月14日。山顶，树林，冬天的黄昏。四枝喜鹊，对称落在秃枝上，像水墨画上的几枚竹叶，间明，流畅。
又飞来几只，十几只，落在这棵、那棵树上，越聚越多，又一只接一只聚落到曙光阁顶的瓦和檐上。
    落日正圆，一下一下地坠向西山。喜鹊忽然从阁顶起飞、盘旋，几百只在我头上的天空翻飞，滑翔。小时候，我见过我家前山的天空群飞的乌鸦，感觉阴冷。今日的景象则有不同，我从这个角度看去，鹊群是绕着落日在飞。
我观察，比起蚂蚁、羚羊、角马，甚至人类的聚集，鸟的群体飞翔，空间上升了高度，还有一种超越食物、事物之外的某种梦幻般的自由。
    因鸟的聚落、盘飞，加上落日的映照、树的衬托，我多少改变了以前对曙光阁的淡漠印象。





栗树下




    9月7日，白露。我坐在山后坡的一棵栗树下。树上的一棵栗果落在草上——许多事物都落在草上，草最了解阳光、虫鸣、树影、风的意图。一株小草，迎风摆动的幅度，远远超过了一棵大树，却不倒伏，倒了也不折断，伏着像是在休息。人看草，入眼的往往是成片的，单看一棵，四季风雨的印痕更加完整、深刻。我老家前院，田间地头，生长着许许多多种草，我经常怀想它们。草一生的经历、一辈子的细节，和镰有关，和晨露有关，和小时候在江边抓鱼的我也有关：秋天的傍晚，我在江边抓鱼，天和水组成大景，我低头常见的却是一种小草，她贴着软的江土，黄色的，我喜欢用手摸她的花盘，一个密密实实的一小圆头。
    这个节气，山的整体，依然保持着奔放和生机的主调，也开始呈现收拢、沉淀、转换的姿态。高飞的一只大马莲（一种黑色的大蝶），让一只粉褐色的追到树梢，稍微有些不合时宜，但蝴蝶怎么飞，什么时候飞，都在煽动着自由。飞蛾扑火也是向着光明去的。所有的花，都开成蝴蝶的样子。树下，闪动着几个白色光点，几只小白蛾，到处寻找着白露的气味和阳光的温暖。三荚菜开出一朵一朵小蓝花。我这样想：如果有更多的人，对三荚菜小花朵的形状，尤其她们是神态，发出疑问和惊叹，人类的幸福指数会有明显的提高。白露前后，开在苞米地、山路旁边的三荚菜，低调，独特，严谨，精致，为此，大地发出了纯美的和声：秋虫稍微调试了音色和音量，便从大地的一个个角落，向蓝天，发出了卑微、单调，又十分宽广宏大的呼唤。
    9月26日，栗树下。对面的那块苞米地收割了，秋天向前又迈了一步。平原的苞米大田过于繁忙，展示的丰收像满月一样。而这里的一小块苞米地，给山沟和树林一些点缀。鸡鸣得高，牛横向扩展一声粗壮的“哞”，鸟鸣细转。一只灰褐的大鸟，枝间杂乱地叫，我辩听它与身边飞过几只小形雀叫声的不同：大鸟等谁等不着在埋怨，小鸟们歌追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