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原创】夜猫

　　还是那只猫，但因为近年的行动轨迹都是昼伏夜出的模式，所以小区里的业主都称之为“夜猫”。 　　“夜猫”从熟睡了的主人房间窗户溜出时，马路对面的夜宵一条街刚睡醒。站在三层的裙楼围栏上，灯光通明的临街美食店一目了然。因为是在国级“文明城市”名单公示的期间，店铺们绝对不敢在这四天的公示期内，和社区的网格员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所以，眼下的临街美食店整齐得太符合“暗访”标注了。 　　不过，“夜猫”还是发现新情况——在兄弟肠粉店隔壁，新开张了一家叉叉白粥店。 　　兄弟肠粉店，是两兄弟轮流营业的昼夜饮食店。这种摊薄铺租百分之五十的原始经营模式，不但令两兄弟迅速强壮，还带旺了周边冷清了很久的空置店面，这才逐渐形成宵夜一条街的雏形。比如前天晚上，“夜猫”发现一家翌日开业的饮食店，就夜袭该店想去偷腥，后来发现那只是一家不合自己胃口的卤味店，这才作罢。 　　新开张的这家白粥店只做晚餐生意（到凌晨三点），走的显然是著名的“老姿娘夜粥”路线——白天的中餐干不过资本大鳄了，就转战偏门的潮汕特色宵夜阵地，以图拾一些大鳄牙缝里掉下来的麦穗。 　　只是，小鳄们一窝蜂地投资黑夜，使原来由夜猫子们独享的下半夜，空间被蚕食得所剩无几，时间也即将耗尽。这是夜猫及其前辈所始料未及的。“夜猫”沿着裙楼栏杆奔向相邻的八号楼时，暗忖道。 　　“夜猫”是去约会的，对象是八号楼某单元的一只波斯猫。猫主人是直播间主播，是一个光头的帅哥。 　　比起临街店面的灯光璀璨，小区几栋三十层高楼里下半夜的灯光微不足道，但可以媲美夜空中的星星。 　　“夜猫”盯住灯光里的波斯猫好久了，也连带观察光头帅哥。拟岳父长得不错，但就是和小区里亮着灯光的直播间主播一样，属夜猫子的。这叫波斯猫“小棉袄”何时才能脱身出来约会呢？气死猫了！ 　　“夜猫”从波斯猫所在房间的窗户跃过，然后蹲在另一窗台偷窥对着镜头自言自语的拟岳父，和蹲在一旁的对象。 　　波斯猫斜睨了“夜猫”一眼，又背过脸去看直播。 　　“夜猫”按惯例回到三层裙楼，在原来与波斯猫约会的联络点养神，等待拟岳父直播的结束。 　　叉叉的！“夜猫”腹诽拟岳父及其他下半夜主播：如今做生意变得人不人、猫不猫的，不懂外语又在下半夜直播，还真以为西半球有人吃着午饭看你吹牛。 　　唉！都说“九九六”的挨踢行大鳄们是周扒皮，但眼下这些吃互联网下游饭的小鳄们，一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简直就是自雇的周扒皮。“夜猫”刚才看了一眼拟岳父，光光的脑袋上虽然浓眉大眼，但也是“国宝”眼——眼帘充血。 　　忽然，波斯猫的单元里有动静。“夜猫”又窜上拟岳父的窗户去观察。原来，是快递小哥送宵夜。“夜猫”定睛一看，快递小哥长得也是一双因熬夜胀起的金鱼大眼泡。此时，还有多少长着金鱼大眼泡的其他行业小哥在忙碌呢？“夜猫”回到与波斯猫约会的联络点时，想道。 　　联络点的上方，是一个独居老人的单元。夜猫子型老人的家里设置了“电子木鱼”，可以廿四小时为邻居抚慰心灵。但在下半夜，木鱼声音太大就扰民了。后来，网格员固定了电子木鱼声的分贝，所以成了下半夜的催眠曲。这让“夜猫”想起以前老市区里的纺织厂停电——周边的居民没了织布机的骚扰，反倒睡不着。 　　想着想着，“夜猫”不小心打起了盹。 　　直到被拼装三轮车飙车的噪音惊醒，“夜猫”才打了个激灵——这是运送建筑废土或者是运蔬菜进入肉菜市场的的三轮车，尽管不知道此时几点钟，但肯定里拂晓不远。 　　叉叉的波斯猫！天快亮了居然还不出来。你放我的鸽子，我就去你窗下叫春。 　　“夜猫”重新窜到波斯猫单元的窗户下，向着直播间的方向唱起了猫类《春之歌》——喵嗷儿、喵嗷儿、喵嗷儿、喵嗷儿……。夜空里，声音特别瘆人，特别催生鸡皮疙瘩。 　　一个休止符结束，波斯猫没露面；“夜猫”刚想唱第二回合，就听见铝合金窗户拉动声。拟岳父来驱赶女婿了，“夜猫”想。 　　可惜不是，而是一瓢凉水。失眠者歇斯底里地骂道：我发誓天亮后一定抓到你然后剥皮炖了，你这色猫！我的安眠药刚生效，你就惊醒我。骂完，后续的一瓢凉水也浇了下来。 　　浑身湿透•的“夜猫”，叫春的热情已被浇灭。 　　抖落身上的水珠，它哀叹一声，感慨夜猫子生活空间的日渐狭窄、生活乐趣的不断灭失。 　　斜睨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夜猫”便知，夜已结束。 　　已有拖着身影的晨锻人，有频率地拍着手走在三层裙楼下的人行道上。清脆的掌声，刺激着熬夜后拟归家（包括“夜猫”在内）的各等级动物。 　　这种情形，有诗为证：夜猫弯腰，日猫伸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