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雪兔子
2021-12-30叙事散文柯英
一种花,生长在神仙才能看到的地方。这种花,看过一次便是永生的牵念。那年初夏,随一个考察团穿行在祁连山山腹中,车队停驻在四千多米高处的黑河源头——小沙垄。从车内看,阳光熠熠,四野浏亮,近在咫尺的雪山像洒满了金属的碎屑,一闪一闪,光芒耀眼。天空……
一种花,生长在神仙才能看到的地方。
这种花,看过一次便是永生的牵念。
那年初夏,随一个考察团穿行在祁连山山腹中,车队停驻在四千多米高处的黑河源头——小沙垄。从车内看,阳光熠熠,四野浏亮,近在咫尺的雪山像洒满了金属的碎屑,一闪一闪,光芒耀眼。天空锃蓝,纯净,透明,如同擦拭一新的窗玻璃;一团团的白云,如同悬浮在蓝天和山野之间的庞大棉花团,纤尘不染,惹人爱怜。天地间,呈现着让人心醉的明净与绮丽。然而,一下车,空气挟裹着冰雪一样的冷冽,渗透到骨子里去。高原的冷与热,就这样对立而和谐地搅在一起,让人爱,让人憎。 置身空旷而高远的山脊上,瞭望这神奇的风景,顿觉身心如洗,安然若素。一时之间,仿佛彻悟了青藏高原上的那些佛教徒们何以不辞辛苦一心向佛:在与天接近的地方,处处闪耀着神性的光芒。
在这冰火共浴的高原,我看到了一株奇异的花:在几块石头围拢的罅隙间,露出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远远看着,像什么毛头毛脑子的小动物,当我们怀揣十分的好奇走近时,它一动不动。原来是一株花——一株雪线之上的奇异之花。为这绝世的发现,我几乎惊喜地叫出了声。佛说“一花一世界,一草一菩提”,这株花,平常只有神才能看得到,莫不是经过了前世今生的等待,在此等候的有缘人的到来?
它如同一只天真可爱的兔子,蹲踞在砾石罅隙间,浑身的绒毛白里透紫,像披着一缕缕流苏;顶上密集着一簇簇如蓝如紫的细管,从中抽出细长的花蕊,如同插满了烧焦的火柴头,极似刚刚出水的水母。如此看来,那流苏般的绒毛是它的叶子,这火柴头样的细管才是它的花。它真会打扮自己,那白里透红的流苏,简直比山中裕固族姑娘帽子上的流苏还漂亮。我试着用手触摸一下了,却不是绒毛的绵软,而是冰凉的、硬朗的,针刺一样,能够感觉到绿色血液在它体内的流动。周边的砂砾上,还有一些匍匐在地面的细碎的花,红的、蓝的、紫的、黄的,像绣在地上的花,满地彩色的星星似的,映衬得这株花更加雍容,华贵。在我看来,它几乎是唯我独尊的姿态,傲慢地睥睨着万物呢。
这可是海拔4200米的雪线啊,要么寒霜凛凛,要么酷热难当,还有时而呼啸的山风,一株花庄严地盛放,与雪峰为伴,共山风起舞,能开得如此娇艳,如此妖娆,可不是件简单的事,这是生命的奇迹,是上苍的恩惠。想想它傲风凌雪、烈日炼就的骨气,就不由地让人心生敬意。
同行的老赵常年穿行在祁连山中,他熟知山野的许多事情。过来一看,说,这叫水母雪兔子,也叫甘青雪莲花,祁连山的罕见物种,只有高海拔的冰雪碎石地带才能看到。听他这么一说,我们都感叹,还真是缘分不浅,平生难得一见的奇观啊。老赵还告诉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风和日丽的一面,风雨过后,满山积雪,在零下十几度的冰雪中,它依然拥雪绽放。我想,极寒之物,必有极热内涵,此株入了药,当有滋阴壮阳、通经活络的良效。后来,我在青海西宁的藏医药博物馆看到了它的标本,果然是经典藏药,当雪莲使用。
水母雪兔子,这名字起得真好!水母、雪、兔子,两种动物,一种物象,叠加在一起来诠释一种植物,恐怕天下别无二致吧?口里念叨两声,感觉它已经在雪域高原上奔跑起来。跑过了春夏秋冬,跑过了千秋万岁,一直从远古跑到了今天,定格为雪原上的王者。
是的,它是王者之花。在千古寂灭的雪峰映照下,它安于贫瘠苦寒的砂砾中,努力着,开出自己的娇艳,释放自己的灿烂。这娇艳,这灿烂,不是给人看的,人迹罕至的地方,它是开给冰川雪山看的,开给蓝天白云看的,开给砾石泥沙看的,开给上苍的众神看的,人间无福消受。面对凄风苦雨,它是那么傲慢;侪身冰天雪地,它是那么霸气。因为它,海拔4200米的祁连山腹地,突然在我眼里显得十分奢华,格外冷艳!
冰雪滋润的水母雪兔子,与神仙比邻而居,也像庄严的神佛一样纯净而尊严。平生只此一面,就是刻骨铭心的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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