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题

　　一：沿着小河 　　阳光耀眼，天朗气清，如此甚好的天气窝在家里真真是浪费了好时光。给自己一个契机，给心灵一份安暖，去亲近大自然吧。虽然不是春意盎然，虽然没有柳绿花红，雪后的空气却是温润舒适，清爽怡人。 　　出了小区右转，不远处有一条小溪，称其小溪也是勉为其难呢。从前就是条小河沟，臭水横流，满沟满沿到处的垃圾。自从此地成了工业区，有了住宅楼，这条臭水沟就纳入了市政府的规划治理方案中了吧。觉得这也算是民心工程，有点浩大呢。这条臭水沟绵延数公里，经过了拓宽，挖掘，清理，修缮，才有了现在的样子。不知这项工程造就了多少贪官污吏，单就环境治理方面确实也给百姓带来了实惠，这里成了附近居民闲暇餐后散步的好去处。 　　下得台阶来到河边，河面已是半冰半水，仅存的冰面上还覆盖着昨日的积雪，洁白的雪面上残留着雀儿一串串清晰的爪印，不知这雀儿是来找食还是来喝水，不知是不是达到了心愿。沿河边两岸修了三级台阶，蜿蜒曲折如飘带一般。最上级是沿河岸的人行道，岸边缘方整的人造大理石配上人行道红绿相间的水泥砖，平整划一爽心悦目。走在上面一如踏入了风景区般。河边的菖蒲透过冰面，枯黄破败横七竖八，有几处蒲杆斜斜的伸展着，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在春风里瑟瑟发抖，任谁都经不起岁月的折腾。护坡上栽着各种低矮的灌木，参杂着多样的乔木树种，唯一叫出名的便是杨树柳树了。柳枝泛着鹅黄，拱出嫩嫩的芽孢，比起菖蒲便是另一番风韵。垂下的枝条在春风里悠然款摆，摇曳生姿，像个多情的少妇撩拨着行人。挺拔的白杨英姿勃发，枝条直刺蓝天，浑然就是个持枪站岗的哨兵，威武刚毅，令人振奋。 　　沿河岸往上游走，隔不远便有一处低矮的水泥筑起的河坝横贯两岸。坝顶一溜石墩整齐的排列着，融化了的河水溢出坝顶，顺着石墩的间隙哗啦啦流淌下来，这便是小桥流水了吧。溪水在坝下形成个水潭，泛着沫，打着旋，旋得晕了便欢蹦乱跳的往下游奔去。轻风拂来，夹杂着淡淡的腥气潮气，深吸一口，有着童年的老家的味道。记起小的时候经常在河沟里捞鱼摸虾，还有黑壳的河蚌，黄褐色的河蟹。那是个有水就有鱼的年代，童年的欢乐大都与河湖沟渠有关。 　　河道渐宽的地方有了沙洲，这该是头年夏天河水泛滥冲刷形成的吧。两股涓涓细流绕着沙洲缓缓而下，沙洲的边缘遍生着芦苇，虽已枯黄依然挺直着身躯，像列队的士兵等待检阅。跨过细流来到沙洲上，细腻的沙土混着大小不一的石子，明显有着冲刷的痕迹。沙洲下端沙漠般平缓，渐渐没入水底。看着干净均匀的细沙不觉思绪游离，似在寻找着丝绸之路上的驼印，风中似乎传来了若有若无的驼铃。 　　拐个弯再往上走，有一座公路桥横跨小溪便是红旗北路。红旗路本该穿越铁路的，可是因为铁路附近地况复杂，电缆众多终没有成行，给那些炒房产的商家带来了不小的失望和损失。来到桥下觉得像电视剧中的人物了呢，四周静悄悄的，空气难免有些紧张，前后左右的踅莫一圈，找前来接头的人，再说几句接头暗号，然后握握手眼泪汪汪的说终于找到组织了。身在桥下也会幻想出许多稀奇古怪的念头：是不是曾经有过热恋的情人在此如胶似漆不忍分离然后殉情？是不是有过贩毒团伙在此做过杀人越货的交易？是不是有过黑社会大佬们在此枪战火拼？想到这些，竟有点胆颤心虚，大桥下面总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地不宜久留，赶忙穿过大桥来到阳光下。继续前行，不知想要寻找什么。小桥流水有了，人家呢？要有人家才有烟火气。越往前走岸边越开阔，居然发现了栅栏，栅栏圈着片菜地，菜地的一角真的有个红砖和黄泥垒成的矮房。房顶用小块的油毡铺着，门前有个灶台，灶堂口黑乎乎的，有着原始的痕迹，曾经住过看园子的人呢。虽然有了人家却远离了小桥流水，终没有形成意象中的画面，难免有点遗憾。 　　好奇心驱使，想要看看小河的源头究竟在哪里。前面没有了人工修凿的痕迹，小河便融入了树林荒野。河边蒿草丛生已无法探寻，只好寻一条林间小路前行。小路上落满了枯黄的树叶，散发着霉腐味。转过树林，拐个弯，这条小溪忽然就在几排养殖场的地方戛然而止。空气中充斥着骚臭的味道，一堆堆废弃的砖头瓦块，垃圾塑料袋遍地。这就是我要探寻的源头么？心中设想的那些美好顿时烟消云散，真的令人大跌眼镜。 　　回来的路上很是懊恼，为什么要去探寻小溪的源头呢？为什么非要去弄个究竟呢？原本这条小溪在心里有着不尽的美好，如此便大打了折扣。许多美好的事物或许都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还是尽量别去拆穿吧。善意的遮掩有时并不是虚伪，是为了给别人带来更多的快乐和愉悦。 　　不去想这些了吧，春天来了，过不了多少时日便会草长莺飞，一派生机。 　　二：春光暖，我的地 　　天空有些阴沉，风很凉。吃过午饭本想躺着，若是以前必要躺着，躺够了再说，高兴了可以躺到天黑日没。可是昨天真的躺不住了，觉得属于我的时光屈指可数，再不能把这有限的光阴耗费在床上，从前是幸福，现在是有病。我不想做个病入膏肓的人，我得打起精神来。光阴看不到，却真真的存在着。光阴是小时候用来玩耍的猴皮筋，想抓住两头使劲的抻，想让它延长再延长，只想它承受得了，千万不要崩断。 　　换身工作服，拿起钉耙和三齿镐，我要去地里转转，虽然逃离了土地，我还想做个农人。只有在土地里播种点啥，哪怕种一粒玉米一粒花生或栽棵薯秧，才觉是播种了希望，才觉得能有点收获，一种成就感。这里本没有地的，围墙外除了垃圾就遍生着荒草。苍天有眼，单位里不知哪个神人设计了排水沟，贴着院墙外就像护城河般。垃圾铲平了，沿沟挖出来的黄土覆盖了垃圾，碾压了蒿草，如此便有了两条新鲜的冒着气息的土地，像巧妇人蒸好的刚出锅的柳叶饺子，泛着迷人的光亮，吊着人的胃口。有些人对这视而不见，有些人眼里闪烁着贪婪的目光，仿佛天上掉了馅饼，仿佛无意间捡到了金子。近水楼台先得月，占地为王。所以那个失去了土地，貌似无家可归的人有了依托。 　　看着这片土地，心里窃喜，这便是日后的营生了。翻腾，平整，把土疙瘩捣碎，然后打垅，然后等着三月里的小雨淅淅沥沥，播种，除草，撒肥。看着苗渐渐长大像看着自己的孩子，满足，欣喜，期盼。秋风送爽的日子，便有了金灿灿的玉米，遍地的红薯拱出了垄台，黄豆小豆菜豆咧嘴笑，多么美好的愿景，或许梦里都会笑出来声。 　　可是，可是这美妙的梦才刚刚开始，便要惊醒了梦中人。我要走了，真的要走了么？这该死的改革。我不懂这些改革的意义何在，改革不就是折腾人么？把你从适应了的环境里揪出来，然后丢掉那陌生的地方。熟悉的人不熟悉的人圈在一起，犯人一样，所谓的集中管理。改革就是这个样子么？还是那些活儿，还是那些设备，还是那些个人事，何来效率？何来效益呢？东施效颦，纯属扯淡。能扯这淡都是有身份的人，我们左右不了，改革成功了我们是试验品，改革失败了，我们是牺牲品，如此而已。 　　地种不来了，可是这心中的那份土地情结不会散失。我知道这片地不会荒芜，我知道这片地依然会收获满满。因为有了地主婆，这块地不会像被遗弃的孩子，我相信她会打理的更好。地主婆呀，你千万不要枉负了这时髦的称呼，闹市中能偏安一隅，有个属于自己的清静处，真的就是个梦。我的梦破了，你的梦继续。本想着让地主婆拿她的詩换我的地，如今到了这般天地，詩于我来说没了意义，都拿去吧，我只能去打理心中的那块荒地，别让我的心荒芜，别让我的心流离失所。 　　我的地，我的树，我的一花一草都将不属于我了。我的心血，我的汗水，我的无悔的付出，如今换来的不过是暗自的流泪。早知如此，何苦当初，不忘初心却没得始终。看着这些花草树木，还要强颜欢笑，我舍不得你们，可没办法，以后的日子你们只能靠上天眷顾了。本想着春暖花开看蝶飞蜂舞，本想着春去秋来看硕果满枝。原来没有哪一朵花为我绽放馨香，没有哪一个果子为我占尽风情。 　　破碎的梦无法复原，就让一切随风而去吧。别了我的小园，别了我曾经爱过的一切。我要去开始新的生活，你们也多保重。我们各自安好，我不会忘了你们。别怪我心狠，不是我不管你们，人间的事说不清道不明。我多想也变成一株树，扎根在这里，一起经风沐雨，默然相爱，寂静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