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相若于透明的蓝
2021-12-30叙事散文恩和
无限相若于透明的蓝——致《信手》春節前一天,二月四号,巴塞尔巴登火车站6号站台,午后三点。半小时前,六个学员同事和我分手,坐上开往伯尔尼的火車,转至卢塞恩,去那里度除夕。我要乘RB26652次列车,四十分钟到小镇劳芬堡,过又一个我一人的新年……
无限相若于透明的蓝
——致《信手》
春節前一天,二月四号,巴塞尔巴登火车站6号站台,午后三点。
半小时前,六个学员同事和我分手,坐上开往伯尔尼的火車,转至卢塞恩,去那里度除夕。我要乘RB26652次列车,四十分钟到小镇劳芬堡,过又一个我一人的新年。
等车时,给你发了邮件。
报备行程外,还简单告诉你,劳芬堡是外公年轻时曾停留过的。年中母亲在,几次想提议一起来走走,都怕敢惹来她伤感而作罢。
手机上写信时,天正下着残冬的小雨,长空一壁浅灰,单纯辽远。宽阔的站台上稀稀落落的十几个人,都是游客的样子,背着大大小小的各色旅行包,一律早春暮秋装束。只我穿着长到脚踝的厚羽绒服,还裹着很像盖世太保式风衣的墨绿雨披。
答应你的。答应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感冒,不能病倒在异地。
随后的几天,一条街一个小巷一栋老房子地转小镇。
在城堡饭店一楼大厅,被一尊敦煌风格的塑像惊到。佛面笑影微微,绿稠衣花纹斑斓,玉手合十,跏趺端坐;跟随一家在中餐馆遇到的台湾人,去看莱茵瀑布;黎明时分站上旅馆楼顶露台,远望横跨莱茵河、一分德瑞两国的劳芬石桥;黄昏沿着瑞士这边的河岸闲走,听涛波欢沉;在郊外的小山丘下,忽然想也试着走山,全身湿透迷了路;除夕晚,给父母视频磕头拜岁,听手机预设的零点钟声振响时。
我都有想起你。
记得,曾在你一个图片帖子后面,对比过同样用相机,我们俩的不同:
镜头举起,你专注于景色风物,生怕错过每一个微小的美;我呢,不自觉的,瞬间就去寻找聚焦前,那一念选择的来路,常常迟缓或停下按动快门。
屡次每遇风景和人事,都有想到你。我早已习惯随时回看一下自己,对此自然会凛然有觉,想厘清何以如此。在劳芬,是最集中面对 的几日。
爱情那样爱一个人,仇恨那样的恨怨一件事,看上去如何不可思议,如何炫目激越,背后原因都简单。而所有激情,必有戏剧的影子,这也是我尊重、理解,但决意不靠近它的缘由哦。
想起却不一样。
念念不忘的回响,是念念本身有超越情感的东西吧。情感如风,来来去去的。想起呢,如风过尘飞后的石落。
那一枚枚如石一念,藏身其中的,不会止是某一个个人的真实。就像石头,每一块石头,都是无数颗尘灰的凝结。粒粒微尘在其里,是一份份同等深度的前生和来世。
若按积习,我会找去书那里的。你知道。
儿时至今,被家人先是忧心、后来释然的嗜读,对我的窗口意味,非但真实的不含任何文学上的寄寓,也始终多过陪伴的。不计其数的窗里,千年以降千花百草样的生存故事,越是名著大作,越是集约丰满和坦白无遗。比密友更不加掩饰,比生活现场更典型精粹,鲜活真切也毫不输于。
外公去后,书回答着我那些或幼稚或苍茫的疑问。
然后我知道了,终极问题只一个,千古一问一直就只有人自己。这是否在说它本不存在呢?数字有起始,人事无唯一哦。
确定无疑的是,生命可能被完美呈现,却永远无法被语言回答和解释。
自此读书,只是开千窗如凿壁。
那些隔生隔世的每一丝微光哦,那种灵魂共通的一霎惊喜,迅疾淹没我时,总如母亲予我的安全和安抚。每每届此,都恍然时空是浑然一本书;千万光年千万次轮回,最好的,你是那本书里清清楚楚安安宁宁的一个字,简单端庄干净。果实样天真,果实样自然。
也果实一样,信赖着让她来来去去的天地。悲喜无喧,自珍自惜。
生灭由之。
劳芬回来后,我写了诸如此意的话,给你和你的文,想想又删去。把换了角度的同样意思,留言文章后:
说荷兰风俗画,那种对世界具体而充实的爱,对生活直接而宁静的欣悦,其古老的几乎已被现代人遗失的价值观,以欣享生命作为对诸神的回应,源于希腊人,曾被视为神的范畴呢;
说除了心灵同映,没有什么能永久记下自然和文明的美,她们的繁盛和荒落;
说你那样子的写花草树木、一物一事、相遇相离,只是把手心的珍藏,摆到了手背上。无演痕无招展,不冲不撞,动静两宜;
说这个世界,唯有真,是人所不能想象,遑论创造的;
说哪一个所谓的意义,可以完全给人打开逃离生命自有悲伤和恐惧的大门呢?而除了落地生根地活着和心灵深处,还有哪里能容留和记录得,一些些人的流离和另一些些人的平静呢?
看见《信手》的那一刻,就决定将这些念及的,说给你。
因为我看得到,你和你的朋友朱青桐,写这个系列的起意和你们所书写的,即如是。我能做的呢,除了恩谢这样的字,如铺展开生活最素朴也最深厚的原容,供我参详;如捧着清澈丰实自在的人生,给单一清浅的我提醒和补阙,我要郑重接迎,清耳以听,也想告诉你:
昙昙亲爱的,请你放心。
一直有人为实践某些古老奇想,用一生穿過一道道门,最后可能无如是辜负了生命自有的悲慈,用远离人世烟火将自己精致埋葬罢了。书中还是人间世,恩和都看得到的。
此一生,我只是想深深地看过,浅浅地活过。想最多的和所有无辜事物同名而已。
第一次和你,恩和依然随心而说,却没敢擅动那些惯用语气词。
是我记得的呀,记得所有你给我说的往昔,记得你描述的朋友朱青桐。记得许多她对你的温良关顾,你对她的纯纯怀想;光阴里一起经行的那些柔软,和人生细部那些密集的相知;心性上大面积的重叠,和无言的互懂。
我就想起那年,从束河古镇去白沙路上,炎暑压头。偶一抬眼,雪堆冰窝也似的白云间,一小块天空出露,那除了用天真、无词可喻的清水蓝。
无限相若于透明的蓝。
哦,如尚不觉得是全然真色的素描,确确是当得我由衷的相信的。
一如恩和想以字当谢,以谢当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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