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小记

- 这只是个普通的冬天的夜晚。 　　风，早已在傍晚时分停止了。因着白天是个晴日，阳光很好，好到让人觉出一些春天的意味，禁不住在仿若春日一般明媚的光照里遥想着草长莺飞的季节，几乎雀跃起来。可以说，整整一天，心情都是欢愉的。 　　夕阳西下之后，夜晚来临了。 　　虽是冬夜，因着暖阳的余温，这夜，并没有让人感觉寒冷，反倒让从暖气屋子里走出来的人感觉到一种惬意的凉爽，并从这怡人的温度里知道，春天不远了。 　　偶然的抬头，瞥见了一轮月。冬月十五后的一两天，初升的月，虽不太亮，却是大而圆的，橘红的颜色，像暗夜里的红灯笼，隐藏着心事，幽幽地亮着，带点红晕，不怎么明亮，只让人觉得一种温馨的暖。 　　看见这月的人，怔怔地站住了，心忽然温柔起来。对着一轮颜色渐渐淡了的月，说不出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只觉有什么在胸口涌动。 　　大约月亮容易让人产生联想吧？既被月光浸润，那些深藏在心底的某些人或某些情景，忽然就浮现出来，带着点朦胧，显出一份影影绰绰的美。 　　有些久不见的人，偶尔会在梦里出现，心里会像真的见到一样喜悦。就像现在，想起的人，虽然有些也是许久没有见到，甚至再也没有可能见到了，却是存在于生命里并时常怀念的人。想起，心里即刻会生出些欢愉。又在回忆里有些怅然。 　　逐渐升高的月亮虽还圆，却不再那么大了。月光还是橘红色，只不过淡了许多。那月光虽不甚亮，却动人。走在月光里的人，忽然就有些感动，继而忧伤，甚至想落泪。 　　许多时候，不是只有悲伤才让人落泪，美的事物也是会让人忧伤的。不是么？如若不是这样，春花秋月，阳春白雪，为什么会让人欢喜的同时又生出些莫名的伤感？古往今来，一轮明月洒下的光，照进了多少人的心里！ 　　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月光，朦胧着一段悲伤往事，只是掩藏的久了，自己都差点忘记了。是啊，谁没有一段伤心事呢？就连小孩子也难免。草地玩耍的小女孩，头上带着蝴蝶的发卡丢失了，寻了一个下午，怎么也找不到。一起玩耍的伙伴，以为是永远的好朋友，却莫名其妙地生疏了。年轻的爱情，原来只是青春岁月的一场花开花谢。以为一张婚纸就可以相守白头，孰知不是所有的婚姻都能够执手偕老。胡兰成写下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被张爱玲小心存放，却未能存住他们的姻缘。 　　忧伤在夜色里蔓延。然而，这怡人的夜，实在是太美了，以至于无端生出的忧伤又很快被周围的景色所引起的一种欢愉情绪所代替。 　　夜晚寂静无声，却让人想起许多美妙动听的声音。一切皆被夜色所笼罩，却仿佛有许多色彩隐约在夜色里。好像是一场盛大演出前的寂静，让人在期待和想象中不由自主地兴奋，却又竭力按捺着，不动声色地静静等待。 　　天空中似隐隐有斑鸠的婉转鳴叫。百灵鸟从蓝天飞过时，沉睡的大地就会苏醒。莺歌燕舞，百花齐放，那是多么美的季节啊！姹紫嫣红的缤纷色彩是从哪里而来的呢？又是怎样一夜之间润绿了枝叶，染红了花朵？ 　　这样的夜晚让人可以更细致地观察和思想，原本平常的一切，好像因着夜色而有了不同。路边的树，间隔四五步之遥，彼此的树枝却几乎连在一起。这是一种许多人都不知道名字的树木，生长得很快，两三年的时间树干就有茶碗粗细了。春天抽出新绿，到了夏天，枝叶繁茂，如绿色大伞向四周蓬蓬张开。大约是在夏末，树上长出一些颜色碧绿、形状如古铜钱的圆叶片，被绿叶所隐蔽，不太引起人们注意。到了秋天，树叶还没黄的时候，这些圆叶片开始泛红，.若隐若现在枝叶间。深秋时，树叶变黄并开始飘落，圆叶片就会显露出来，颜色绯红妩媚，绣球一般，一簇簇在枝头绽开，像是一夜之间怒放的花朵，有着让人惊讶的热情和美丽。冬天到来之际，树叶落光了，圆叶片消退了妩媚，颜色黯淡，失去了润泽，像一朵朵风干了的花，在枝头随风摇动。 整整一个冬天，无论天气有多么寒冷，风有多么凛冽，还是会有些圆叶片不肯落下，只是颜色越发黯淡，像年代久远的凤钗在冬日的阳光里闪烁着依稀的华彩。 　　它们是冬天最美的花吧？有人说，它们不是花，而是树上结的果实。究竟是花还是果实，并不重要，在这个冬夜，它们在月光下润泽起来，像是被擦亮的凤钗重新戴到女子的秀发上，微微颤动出含蓄的高贵。 　　寒冷的冬天常见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虽已老态龙钟，却精神矍铄地走在寒风里，那身影，多么像这些冬夜的花。这些老妇人会让人想起自己的母亲。从年轻到暮年，经历岁月的沧桑，失去了青春芳华，容颜衰老了，对生命的热爱却更强烈。 　　一冬无雪。这是一个多么单调的季节啊，然而还有这些干枯的圆叶片在枝头，好像不曾经历季节的变化，一直在热烈地开着。去年下雪的时候，忽略了这些树，今夜，是那样迫切地想知道，落了雪的树，应该另有一番别样的情景吧？还有，来年春天，这些树会萌芽，长出新绿，自然也会长出新的绿圆叶片，那么，这些干枯的圆叶片呢？它们是落在地上化为泥，还是像蒲公英一样随风飘向远方，在新的地方扎根发芽？想到这些，心里忽然期盼起来。 　　夜色渐浓，凉意渐深。返家的碎石小径上，月光淡淡，树影稀疏。有风微微拂过，似谁在轻歌，极悦耳动听。
[ 本帖最后由 周施梅 于 2014-1-24 19:3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