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条街
2021-12-30抒情散文朱莹霞
走过一条街
■文/朱莹霞 走出家门,原本是想约朋友喝茶的,可当融入街头来来往往的人流时,我改变了主意。趁有空闲,我想在街上走走。慢吞吞踩着悠闲的步子,我将平日里的一步换作十步、踩虫蚁一样地在街头踱起步来。闲散的目光,穿过人流躲过车流,从……
■文/朱莹霞 走出家门,原本是想约朋友喝茶的,可当融入街头来来往往的人流时,我改变了主意。趁有空闲,我想在街上走走。慢吞吞踩着悠闲的步子,我将平日里的一步换作十步、踩虫蚁一样地在街头踱起步来。闲散的目光,穿过人流躲过车流,从……
走过一条街
■文/朱莹霞 走出家门,原本是想约朋友喝茶的,可当融入街头来来往往的人流时,我改变了主意。趁有空闲,我想在街上走走。
慢吞吞踩着悠闲的步子,我将平日里的一步换作十步、踩虫蚁一样地在街头踱起步来。闲散的目光,穿过人流躲过车流,从左前移到左后,从左后移到右前,再移到右后。高高低低的楼,有新的,有旧的;参差不齐的树,有高的,有矮的;街沿上琳琅满目的商品,鲜嫩翠绿的水果蔬菜应有尽有;这家的铺面开张了,那家的店面倒闭了;这家的商品换季处理了,那家又上新货了;来来往往的车辆,有大有小,有普通有豪华;川流熙攘的人流,有老有少,有贫穷有富贵。流动的有人,有食物,也有货物……每个人脸上虽都透着一股对生活的奔波和期盼,但谁有谁的想法,谁有谁的心情,谁有谁大大小小的故事。都不与人说。
这是一条旧街,它是这条城市中心的主干道,是繁华而又沉重的。说其繁华,是因街面的角角落落,都是活生生的烟火。一碗面皮,一条穿戴,一把蔬菜,一辆车,便是真实的生活,生活的全部内容。说其沉重,是因街面的狭窄拥挤,以及幢幢旧楼与透过旧楼缝隙看到的因拆迁而遗留的荒凉。
走至市场口,我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这条街最繁华也最古老的地带。各种地摊,将水果味、红薯的香醇、爆米花的奶香等各种味儿混杂的弥漫在空气中。路上的水泥,因为长年累月风吹雨打,加之人流、车流的涌动而坑坑洼洼。路边的建筑,历经几十年的风雨沧桑,已失了当年的非凡姿采。
一条街,就是一段文化的传承与历史。不管哪个年代,对生活都存有美好的想象与展望,而古远的历史又总是被物化在某一种建筑上,就像市场口那座雕刻着图案的门楼。那是用两个水泥柱子架起来的门楼,每个水泥柱顶上,都是红瓦覆盖下露出黄色的木檐,那飞檐翘角的设计,穿过时光的隧道,仍能显现出其巧妙与精致。两个水泥柱中间,古铜色的栩栩如生的二龙戏珠将两个水泥柱从近三米处的高空连接,那龙头、龙须、龙爪、龙尾将龙威与龙趣一览无余的展现。二龙之间的云朵与那颗圆圆的珠子,更是惟妙惟肖。尤其半空中那颗珠子的颜色,经过岁月的洗礼与风雨的磨刷,仍不失其本真的颜色,呈现出一种厚重的暗红。二龙戏珠下方,雕刻着深红色的大字“古浪商贸城”,同框内左角边上三个小字,估计是写这几个字的作者,只是已不能辨认得出。那两个水泥柱上,也有若隐若现的字迹,尽管水泥柱下半部分,因广告张贴及铲除,也因沧桑岁月而斑驳残旧不堪,但那些字是凸起的,感觉是刻上去的,所以仍能依稀分辩出“兴市场繁荣经济”“促流通活县富民”的字样。整个门楼,都呈现出一种陈旧与破败,而蕴藏在门楼上的深厚文化仍以最古老的方式,向留意它的来往过客讲述着曾经的商贸城风姿绰约的昨天。只是这些古风旧迹在越来越繁荣的经济下,会不会被涌动的潮流给淹没或替代?纵然有一天,这条旧街将被焕然一新的街容所取代,会不会有一座旧门楼、一座旧建筑将历史的真实物像遗留呢?
市场口右侧,有个修鞋的地摊。入冬入夏,那个一只脚偏跛外翻的钉鞋男人,身边始终堆着成堆待钉或钉好待取的鞋子,手里始终拿着一只或大或小、或新或旧、或男人或女人的鞋子,左右翻转、端详、摩揣。有时是用钉鞋机缝对着一条断线的口子,有时是用小铁锤订制着一方鞋跟,偶尔还有见他悠闲的时候,是靠在身后的一架多处都褪了颜色,但仍然能看清是暗红色简易推拉车上,用或凝眸或平淡或笑意盈盈的表情看着眼前的繁华忙碌,更或者他的眼里就没有看任何东西,他只是睁着眼睛,心在别处,想自己的事情。
每天上下班途中,都会从他面前匆匆而过。而今天,我特意坐下来,以顾客的身份,接受他专业的服务。尽管我的后跟鞋掌磨损还不是太严重,但也足够有理由坐下来以走着不舒服为由换个鞋掌。他双手戴着一双黑灰色的只有掌腹没有指套的手套,十个和手套同样黑灰粗糙的手指将我脱下的一只鞋子提起,放在腿上铺着的那方更黑更灰的布单上,开始工作了。
看着他麻利且有条不紊的拔掌、选掌、磨掌、粘掌、钉掌、修掌。尤其是他在鞋跟与鞋掌间涂了粘胶粘掌的那一瞬间,不知他是要将乱跑的粘胶吹回去,还是要将粘胶吹干,他竟然对着鞋跟用嘴一口一口的吹着。那可是一只走过无数路、踩过无数脏污的鞋子啊,一只刚从我脚下脱下来还或许带有我脚汗味的鞋子,我上下班时穿鞋、脱鞋后都要洗手,可他竟然用嘴这么近距离的轻轻地、轻轻地吹。我瞬间的惊愕后,便对这个只有一只脚穿着正常鞋子,而另一只脚穿着他特制大头鞋子的钉鞋匠,油然而生出一股深浓的敬意。
他没有健康的双脚,却以自己娴熟的技术为人们修钉着一双又一双穿坏了的鞋子。尽管钉鞋是属于残疾的他唯一谋生的活计,可他将这份活计视作自己的事业,将这份活计尽心尽力做到了极致。从他手里接过鞋子,竟有些不忍穿鞋,付了钱,我起身往回走。只是,我的行走突然间变得小心翼翼,踩着被他吹过的皮鞋,像踩着一件精致绝伦的艺术品,我甚至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虔诚、恐慌与矛盾。我怕我一不小心,还会磨损他的劳动成果,我又怕我的小心谨慎,不能尽快磨损那个鞋掌。
整个下午,我沿着一条街,走上去,又走下来。
一条街,要用路程来计算,要用时光来行走。一边是瞬间,一边是永远。一处是繁华,一处是衰败。走过一条街,就像走过了整个人的一生。看尽一条街,就像看尽了人世的繁华与落寞。
当旧街被渡上落日的色彩,橙黄的光影中,我仿佛一脚踏进时光的河流,而另一脚还撂在现实的河岸上。这善感的内心,被整条街的街遇充盈得满满当当。
走过一条街,留下一段心情。
走过一条街,便爱上了一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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