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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旧时光里的年(小散文二则)

2020-09-18抒情散文澧水寒儒
过小年土家族的腊月二十四,被称之为过小年。即便是未到腊月的小月二十九或者大月三十的过年,这一天的饭菜也是要稍微准备一下,力求比平日要丰盛一些的。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大有来由的。娘离去的这几年,每到腊月二十三,爹都会郑重其事地对我说,明天腊月二
过小年 土家族的腊月二十四,被称之为过小年。即便是未到腊月的小月二十九或者大月三十的过年,这一天的饭菜也是要稍微准备一下,力求比平日要丰盛一些的。

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大有来由的。

娘离去的这几年,每到腊月二十三,爹都会郑重其事地对我说,明天腊月二十四,老鼠子过姑娘,灶王爷上天,饭菜搞好点。听爹的叮嘱,我就会想起小时候娘给我们讲的故事来。

娘说,相传很久以前,老鼠子看到人间都有体体面面的嫁娶活动,为什么鼠类就没有呢?精明的老鼠作为十二生肖之首,就不断地在天庭走动,结果不但获得了排序的第一,而且还为鼠类的出嫁获得了一天专门的节日------农历腊月二十四。天庭规定如果谁在这天打扰了老鼠的嫁娶活动,那么来年就不得安宁。鼠王就会派遣它的子民进行大肆的报复,疯狂啃啮家具、农具、衣物。

娘说得有鼻子有眼,其实,娘给我们讲老鼠子过姑娘的故事,一面是让我们了解民俗,另一方面也是给我们上课和警示。老鼠子是不好惹的。每每一到腊月二十三,就会把我、弟、妹叫到跟前,严肃地训斥:明天,你们任何人不准推磨子、舂碓马、摇风车,否则就打屁股。

我们迫于娘的威严,同时,也害怕惊扰了老鼠的婚事会遭到老鼠的报复,就安分守己。远年里,家里没有猫,爹和娘都很畏惧老鼠。平日里,爹只要听到木仓里老鼠啃啮、争食的撕咬声,就会拿起火钳嗵嗵嗵地敲板壁,借以驱赶老鼠。那种事实,让我们不得不中规中矩。

在这天,娘还会烧一截腊肉,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我们以为是娘要庆祝老鼠子过姑娘,为老鼠们准备筵席,让老鼠们在享受之后不再祸害我家。娘告诉我们主要是欢送灶王爷去天庭汇报人间疾苦,让灶王爷跟玉皇大帝美言几句保佑一年四季大吉大利百事顺绪。

想来,过小年是有双重目的的。

在过小年这天,我们是不肯早早睡去的。娘也不责怪我们。因为娘也几乎会坐到深夜。她要做的事和我们不相同。她要等到万籁俱静之时,在灶门前燃纸焚香,恭送灶王爷去天庭。而我们静候,主要是要观看看是否果真如娘所说老鼠子在这晚会如约嫁娶,嫁娶队伍是否庞大。最后,我们往往盼到眼皮子打架,只好被娘揪到床上睡去了。第二天,我们仍然会问,娘,您昨晚看到老鼠子过姑娘了吗?娘往往会一笑而过,老鼠子那么精明,哪会让我们看见。

娘跟我们还说腊月二十四人间不嫁娶,就是专门赐给老鼠嫁娶的好日子。周围的人在那天果真没有娶新嫁娘的,我们彻底信服了。

后来,读了书,觉得娘说的老鼠子过姑娘并不靠谱,就故意舂碓、推磨、敲打。结果,来年鼠患好像也和年年差不多,有无尊重老鼠的嫁娶都一样。我跟娘说到此事,娘说这是古人传教,很多年来就有老鼠子过姑娘不能打扰一说。她跟我说,农村还有心灵手巧的老婆婆们以老鼠子过姑娘为体裁的剪纸、织锦呢。

以老鼠子过姑娘为题材的剪纸、织锦作品,后来我见到过,足见老鼠子过姑娘的传说源远流长。

幸好是这种传教,让我还能了解到相关的故事和民俗。

……

又逢过小年,老鼠子会不会还过姑娘,灶王爷会不会还去天庭汇报民间疾苦,人间会不会因忌讳而不嫁娶呢?结果,没人理会,也没有孩子去听古老的故事。过年的日子都淡了,何况是过小年。人们在物欲中行走,一切仿佛都淡了,忘了,倒是爹的一句叮嘱,灶前的虔诚祝祷、恭送灶君的一把纸钱灰烬,把我的记忆牵向了远年。

旧时光里的年

“小孩盼过年,大人望种田。”多年前,腊月一到,年的味道就浓重了起来。

冬月,娘就一针一线逐晚熬夜纳就三双素朴的布鞋。腊月的时间里,娘就趁着晴好的天气洗净被褥。在腊月二十左右逢场,娘还会给我弟妹三人每人买一套崭新的衣服,但在正月才能穿,是取其辞旧迎新之意。

尽管物质不丰裕,但爹娘总会为年而忙碌,像变戏法似的准备一些过年的物品。爹娘说所谓一年一季。

火塘上空的腊肉已然熏得金黄,散发着木质的馨香。一串串香肠也散发着诱人的香。原生态的猪是被娘一背背猪草喂大的,眼前一片金黄,脑海也会涌起一片碧绿。尽管日子维艰,腊肉和香肠也是过年必备的。宰杀的年猪,爹通常吃一半卖一半。

日子一天天过去,年味一天天浓重。过了小年,娘的安排逐日排开。

二十五,娘炒炒米。炒炒米需要一天的时间。二十四,娘就安排我们到山上捡来一背背干枞毛或者干杉树枝。二十五吃罢早饭,娘拿出阴米,桐油,炒砂。我烧一把把火,娘在锅里到炒砂,然后到少许桐油,用木小耙翻动几下,再抓一小把阴米,再不停地翻动。瘦瘪干硬的阴米膨胀,变白变胖,成了炒米。娘赶紧用炒米撮舀起,放在米筛里筛去炒砂。炒米倒在竹匾里,我们不时地抓一把,香喷喷的,牙齿的咬合声,像蚕食桑叶一般。娘炒完炒米,还会炒花生。

二十六,娘做豆腐。娘最先前用的是石磨推。后来娘把泡好的黄豆挑到村里的豆腐加工场打好浆,然后挑回来在锅里煮。这时候我们可以吃到豆腐花。娘还要求我们用滤豆腐的水洗澡,说是那水甚好。

二十七的赶场,爹和娘通常都回去,我和弟妹就是小尾巴。爹会买祭祀的香烛、纸钱,同时也会给我们买爆竹。娘就卖几只鸡,然后买打年糕的黄蜡,炖猪脚的海带,称鱼,当然还有买糖果,炸苞谷泡。禁不住我们磨嘴皮子,娘还会咬牙买点瓜子让我们嗑。

二十八,爹和伯父打年糕。爹和伯父,轮着大木槌,在嗨嗨嗨的声音里,把蒸好的糯米打得粘性十足,像面团,娘和婶子赶快接住,放在木桌上,然后扯一段糯米糕揉圆,一个个放到门板上。放满了门板,爹和伯父就会合上门板,然后,我们就会跳到门板上来回的去踩,踩了一小会,爹会透过门缝看,年糕压好了没有,然后揭开门板,捡好年糕,再继续前面的过程。打年糕的一天,爹、伯父、娘、婶子很累,但我们却是最快活的。

二十九,爹烧猪脑壳,烧猪脚。吃罢早饭,爹就开始忙碌。烧好之后,洗干净煮熟。拆猪脑壳的时候,爹会给我们核桃肉吃。同时爹还会做土家扣肉。

湘西过的是赶年。通常小月二十九,大月三十的早上就吃年夜饭了。谚云:过年越早越好。常常在过年那天的凌晨一两点,就有人放鞭炮,表示已经吃了年夜饭。我家的年夜饭是爹主厨的。他煮好饭之后,就会叫我跟他一起祭拜神灵,比如土地爷,观音菩萨,关老爷,水井菩萨。然后爹才开始炒菜,我边烧火边跟爹学习。炒好了菜,我把爹刚炒菜以及猪脚、鸡肉端到桌子上,盛好饭,倒上小香槟饮料,然后关上大门。爹呼唤先人享用之后,一家人才开始围桌吃年饭。爹给我们说每一道菜都要吃到,还时不时询问味道怎么样,或者炫耀说一般的人搞不出他的那般水平。娘则说吃白菜百事顺绪。每一个人都吃完了,爹才打开门,然后我和弟弟放鞭子,吃年饭才宣告结束。

年三十这天,家里每一个人都要洗澡换洗一新,以新的姿态辞旧迎新。

年三十这天,我们还要跟着爹到家族墓地去祭拜。爹说这是必须的,郑重其事地说木有根,水有源,人有祖。那时候,我们似懂非懂。

年三十晚上还要守岁。爹在火塘里烧一个大柴蔸,爹说烧大柴蔸明年喂大猪。娘则要煮压甑饭,说古人讲不煮压甑饭不然明年没饭吃。富庶的人家到了零点,就会鞭炮齐鸣。而那时我们早就入梦了,只有爹守到零点。年三十晚上爹也会象征性的给我们每人两块钱压岁钱,但我们总是藏不住,压岁钱不翼而飞了。在总结了经验之后,我们相信娘能保管,但时间稍长,娘保管的钱也不见了,我们责怪娘,娘说钱被爹偷回去了。

正月初一,我们会端着娘煮好的蛋茶会给爷爷、伯父拜年,并能得一个红包,我们会欢喜一阵子。

正月初三一过,唱花灯的,唱土地的,打三棒鼓的,舞龙灯的,舞蚌壳灯的,舞狮子灯的队伍会巡回在每个村表演。春节的氛围持续上涨。爹喜欢操持花灯,正月初三就出门唱花灯去了。正月十五的元宵灯会,再起高潮。城里最为热闹,不少乡下人都会跑去看热闹。爹说城里的表演不过是乡里的翻版,还担心我们弄丢。在孩提时代,我们没有去过。

过了正月十五,年的氛围就减淡了,人们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旧时光里的年,物质上虽然缺乏,但精神上却是温馨的。行走在物质丰盈的年代,过着删繁就简的年,心里总有一种五味杂陈的感觉,似乎是越长大越孤单。 [ 本帖最后由 木门长子 于 2014-1-21 11:2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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