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轶事之一
2021-12-30叙事散文潇湘渔父
文革轶事
题记:那场史无前列的“文化大革命”已经过去三十几年了,可它仍象一块巨大的阴影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文革对于我到底是福还是祸,我似乎至今也说不清:如果没有它,我无法推测自己以后几十年的生活道路,甚至不知道我将会干什么;而因了它,我又阴……
题记:那场史无前列的“文化大革命”已经过去三十几年了,可它仍象一块巨大的阴影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文革对于我到底是福还是祸,我似乎至今也说不清:如果没有它,我无法推测自己以后几十年的生活道路,甚至不知道我将会干什么;而因了它,我又阴……
文革轶事
题记:
那场史无前列的“文化大革命”已经过去三十几年了,可它仍象一块巨大的阴影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文革对于我到底是福还是祸,我似乎至今也说不清:如果没有它,我无法推测自己以后几十年的生活道路,甚至不知道我将会干什么;而因了它,我又阴差阳错地不仅进了大学,而且还留在大学里当了老师,最后还弄了个教授。所以有人说我是因祸得福者,是命运的宠儿。 可是,这场大革命却留给我太多的痛苦记忆,我甚至有点不敢回首。只是我不想自己长久地生活在痛苦的记忆里,所以尽管对于这场大革命我打心眼里不喜欢,然而对于某些有趣的轶事我还是想回忆出来供人们茶余饭后一笑。
之一:我被打成小黑帮
我是六五年由二中考入一中的,被编在高十二班。而这个班在酃县(今改名为炎陵县)一中的历史上可谓是大名鼎鼎,跳皮捣蛋称得上无出其右;课堂上顶撞老师,下课后顶撞领导,文革开始时顶撞工作组,一个个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团体性又特别强,一旦对外有事,全班四十五个同学拧成一股绳,枪口一致对外,因此谁也不敢惹,连高三、高二的同学见了都有几份害怕,只好绕着走。工作组进驻后也头痛得很,有一次组长竟然在会上说:“十二班已经不是社会主义的班!”
虽然我考上高中后自我感觉良好,可第一个学期班主任竟然只让我当了一个小组长,我觉得象是受了侮辱似的,于是放下狠话说:“下学期学习委员肯定是我的。”大概因为我成绩不错,人缘也好,果不其然,第二个学期我高票当选为学习委员。
可能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吧,由于我们班平日名声太大,因而文革一开始我们班也就首当其冲了。当学校进入到揪“小黑帮”阶段后,不知是有人授意呢,还是“枪打出头鸟”的缘故,我们班竟成了炮火最猛烈的重灾区,全校一共才抓了十四个“小黑帮”,而我们一个班就去了十二个,而我又成了班上最后一名“小黑帮”。这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
工作组刚进校不久,学生斗学生的滑稽戏就开始了,而首先开刀的就是我们班,第一个被打成小黑帮的是我们的团支书,原因就在于他是一门随时乱放的大炮,而且谁都打,弄得很多人都不高兴。接下来是班长,还有委员们,到后来连一些不是班干部、团干部的同学也被揪出来了,罪名不是别的,就是平日太不听话,专门捣乱,搞的学校鸡犬不宁。在这当中,我也写过大字报,作过批判发言,至今想来都有点脸红。可能是我同学关系不错,大家碍于面子,不愿意得罪我,所以班上已经揪出了十一个“小黑帮”,而我这个班上的三号人物竟还安然无恙。我不由得暗自庆幸。
就在我以为暴风雨即将过去,我将安然无事时,意想不到的事却发生了。
大约到了七月初吧,我看揪“小黑帮”的事应当差不多了,估计我可以平安过关了,考虑到手上没钱了,而学校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放假,于是就跟班主任请了假,准备回家一趟。
我抱着坦然的心态回了一趟家,在家里呆了两天,向父亲要了一点钱,又向奶奶要了一些零食,然后兴冲冲地回了学校。
一进寝室,我就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头。放在平常的话,同学们知道我回了家,带了零食,少不了一窝蜂,上来就抢,可今日大家见了我,不仅不上来抢东西吃,甚至连招呼也不打,最多点点头而已。我预感到情况不妙,心里“扑通扑通”地乱跳,不过脸上还是装出一副笑模样,说:“伙计们,我这里可有好东西吃呐,大家上来拿吧。”可大家听了我的话,并未作出热烈的反应,大多站在原地未动,我只好将袋子里的东西远远地抛给他们。
晚饭后,班上的临时负责人(班委会、团支部已经瘫痪)通知到教室开会,并说谁也不能请假。
平日里从寝室到教室,我与同学们都是结伴而行,可这一天大家就象躲瘟神似的躲着我,我只好独自往教室走去。
一进教室,发现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早已不见平日里的笑语声、打闹声,同学们也不说话,脸上严肃得就象庙里泥塑的菩萨。我很不自在地进了教室,向自己的坐位走去。还未坐下来就发现桌子上压着一叠警告书,第一张上面写着:“警告你,郭瑞林!老老实实交代你的罪行!”我看了自然很不是个滋味,嘴角难免露出几丝冷笑。
我刚坐下,临时负责人就宣布开会,说:“今天这个会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揭露、批判郭瑞林的罪行。下面请大家踊跃发言。”
如按我平素的火爆脾气,一听他的话肯定会立即跳起来予以反驳,可我知道此一时,彼一时,还是忍一忍吧。我想就算我平日讲了什么错话,也谈不上是罪行,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然而发言并不踊跃,场面冷了好一阵,临时负责人不得不给下面的人打气,说:“前面我们已经揪出了十一个‘小黑帮’,郭瑞林不过是第十二个,大家用不着有什么顾虑,有什么讲什么。”又过了一阵,才有一个男同学慢慢地从坐位上站起来,口里喃喃地说:“我说几句吧。郭瑞林曾指着《毛主席语录》本中林副主席的题辞说:‘这“最高”和“顶峰”两个修饰语只怕不准确吧,如果说毛泽东思想是最高的马克思主义,已经发展到了顶峰,难道马克思主义以后再也不发展了?’这显然是在攻击林副主席。”我忍不住腾地从坐位上站起来,反驳说:“我只是说这两个修饰语用得不好,并未说林副主席的题辞错了,你这是乱扣帽子!”
主持人一看我竟然当面反驳揭发人,禁不住勃然大怒,说:“郭瑞林,你别太嚣张,到时有你受的。”又转过脸对班上同学讲:“同学们,别怕他,下面继续揭发、批判!”
过了一阵,又有一位同学站起来揭发我:“郭瑞林,你对工作组不满,说某某人不行,这是好几个同学都听到的,你想抵赖也不行!”我自然不服气,说:“你别断章取义。我是说过工作组的某人不行,但却没有说过工作组不行,我对邓组长还很佩服呢。”
这位同学见我说的是事实,也不再说什么,别的同学一听,似乎有点泄气。
又过了好一阵,才有一个同学慢腾腾地站起来,然后结结巴巴地说:“郭瑞林,你平日里很傲慢,常常瞧不起人,所以今天才会那样嚣张。”
我本来就瞧不起他,见他说话的样子,难免露出鄙夷的神色,于是用一种不屑的口气说:“你说我傲慢,可我的朋友比你多得多呢。”
主持人大概觉得我实在太嚣张,又一次来了气,禁不住用手指着我,愤愤地说:“郭瑞林,你给我老实点!你再这样,我们就不客气了。”接着便挥舞拳头,领着大家喊:“谁不老实,我们就打倒谁!”
一见这个阵势,我倒真的有点紧张起来了,因为这一个多月以来听“打倒”一词听得太多了,心里就象条件反射似的,难免有点害怕,于是坐下来不再吭气。
主持人本想煽动我的十几个铁哥们一起来揭发、批判我,可不管他如何蛊惑,我的那些铁哥们就是不吭声,主持人无柰,只好准备散场,但还是忘不了最后留下几句带有威慑性的话语,说:“今天的揭发、批判会就开到这里,大家还可在会后写揭发材料,如有必要,我们还可再次召开批判会。”
说实话,我虽然号称胆大,可经过这场揭发、批判会后,还真产生了畏惧感,不仅说话、动作没有了平日的潇洒、随意,就连走路也不免低下了头。特别是一日三餐进食堂吃饭,总好象有点做贼的感觉,除了低着头走路外,还唯恐冲撞了别人。晚上睡觉也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还免不了做恶梦。
好在我的运气还不错,只过了两天,上面就传来了指示停止学生斗学生,不准在学生中揪“小黑帮”。我心里那个乐呀,实在找不出语言来形容。心想我真幸运,难熬的日子我只过了两天,比起前面的那些“小黑帮”来我的运气好多了。
不过,为着“小黑帮”这件事我还是吃了大亏:后来推选代表上北京接受毛主席的检阅,凡是打成“小黑帮”的一个也未选上,要不然我也能在毛主席生前见到伟大领袖呢,说来这也是我一生的憾事。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潇湘渔父 于 2011-6-25 10:26 编辑 ]
很赞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