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台上的小蛤蟆

　 　井台上的小蛤蟆
你还在那里吗？从艳阳里的暖秋到冰封中的寒冬。我想你一定还在那里，对吧。我的井台上的小蛤蟆，再见到你可以吗?
　　遇到你，是个欢乐祥和的日子。那天下午的明媚阳光里，在那个江北小镇的小山村的一户院落，靠近院门的水房里，三哥手把手地教我打水，老式的水井真神奇，随着那个铁把一下一下按压，地下水就哗哗地欢叫着冲出井嘴，迫不及待地飞溅到水桶里去了，我用那些水洗新鲜的菜。娘在院门口的植物底下坐着，捡爹不知什么时候从地里採回来的新鲜的豆荚。三哥和爹合伙把液化气瓶连同硕大的案板都搬到院子里，为了搬动它们，爹把很久不用的三轮车也从房间里挪出来了，然后爹又忙活着把那些久日不用的大锅，沉寂在角落里的碗呀碟子呀什么的拾掇在院落里，院子紧凑起来。爹看看这里捣鼓捣鼓那里，最后又端着一口大锅也到院门口的植物底下刷起来，那是一口有些陈旧、锈迹斑斑的大铁锅，也许是想到一会用的上，爹使劲地刷，娘在边上念叨着什么
　　三哥在操刀，他要把带回来的鸡呀鱼呀洗净剁块，加工成可口的菜肴。临时摆放在院子里的案板上，到处是蔬菜，红的绿的摆满了碗碟。水从桶里清亮亮地出来，一盆一盆变了颜色，回归到院落里的菜地里，转眼水桶里的水又见底了。我提着水桶去打水。
　　三哥，三哥。我在水房叫着三哥。三哥挽着袖子急急忙忙地来了，娘也紧跟着来了。我只好说：井里没水了。娘和三哥就笑了，三哥提起水桶，一看桶里空着，问道：一点水也没有留下吗？我蹬着大眼睛无辜地问：留水干吗？
　　呵呵，哥服了你。娘转身又回来了，手里端着一茶缸开水，娘把茶缸里的水一点一点续到井嘴里，一手不停地按压着铁把子。我们就听到水井里咕噜咕噜地响起来，接着有水花开始溅出来，然后哗哗的水飞奔着跳出来。原来水井是需要水做引子，才可以打出水的呀。如果娘没有留着开水？呵呵，三哥敲我的头，说真是一个傻妮子。
　　再度去打水，心里很好奇。喜欢按压着铁把的感觉，感知水要来到的压力，喜欢听水冲出来的欢叫声。我走进水房，把水桶放在水龙头的下方，这次我惦记着先留下一缸子的水，自然水桶里还有浅浅的一层水也在保留着，我拿着缸子往小小的井口里注水，也没忘记用另一只手按压水井，手的知觉很敏锐地告诉我水就要欢叫着冲出来了，我很兴奋的加快节奏，水哗地冲出来，我还没来得及看到它落下来，就看到一个蹦跳着的灰色身影赶在水花落下来的一瞬间闪到地面不见了。猛然的惊惶里，我还来不及叫出来。水桶尚未打满，我就看到刚才那个灰色的身影好像是从地面上直接长出来似的，跳窜几下，就安静地蹲在我手边的井台上了，我就在那里遇到了你。
　　你是一个小蛤蟆。呵呵，那天我喜欢故意的去多打水，不是因为干的活计多，其实也是为了看到你。暗淡的水房湿漉漉，灰蒙蒙，还有凌乱的家什散落在里面。你小小的身体随意就可以隐身在任何地方，我不是每次都可以很快看到你。但是我发现，只要水井里的水飞奔出来的瞬间，你一定会在离水台最近的地方跳跃，并且跳跃后，你一定会安静地蹲在井台上，我就歪着头打量你。小蛤蟆，你在守候什么呢。
　　那天是个忙碌的下午，转眼就到了黄昏，村子里有人家嫁女儿，唢呐在吹，大红的灯笼和彩色的气球拱门早早就张扬在村子的路口了，村里的人去喝喜酒。偶们的院子里，家里的人陆陆续续地来了又走了，走了又回来了。一直很热闹。终于月亮挂上树梢的时候，弟兄们坐齐了，妯娌们三三两两地来了，又被孩子们牵扯着离开了桌子，不一会又回到房间了。院子里硕大的案板现在重新回到房间里，只是案板又和家里的茶几连在一起充当了饭桌。孩子们抱着自己的孩子也来了，满满当当的四代人呢，中秋的夜里一起回家来。
　　三哥带回来一箱的酒，大哥二哥也携着酒，四弟五弟六弟都有序地在那里了，子侄们也有带着酒来的。白的红的啤的轮流的倒，兄弟们在讲话，妯娌们在拉呱，子侄们眼明手快地端酒续茶，小狗睁大眼睛晃悠在众人的脚边缝隙里，最后被主人呵斥着，叼块骨头留恋地到门外去了。小孩子们叽叽咋咋的声音从娘的卧室传来，我晃晃悠悠地就闪到院子外面去了，头有些晕，眼有些花，脚步朗朗跄跄地就蹲在柴垛边了。月亮把我蹲着的影子投到柴垛上。我想说话给月亮听，可是脑袋不听话，还没有转过去，就晕的似乎要跌倒。我只好对着柴垛上的影子说，可是发现月亮它太远，我的声音又太小，于是就悄悄的说一些话给自己听了。
　　然后我就在迷离的视线里看到了你，井台上的小蛤蟆。什么时候，你从柴垛的缝隙里冒出来，悄然地蹲在我的对面，那样静默地对着我。我说给月亮的话你都听去了吧，我和你面对面，接着对你说那些说给自己听的话。
　　有人在院子里叫着我，寻觅着。我赶紧对你说：拜拜，我的小蛤蟆，我说的话一定不要告诉月亮哦。你晃晃身子就不见了，我晃晃悠悠地起来，没有来得及站稳定，就跌落进几个人的怀里了，我只依稀记得听到他们说：三嫂喝多了。然后就沉沉地在梦里了。
　　我的井台上的小蛤蟆，我在除夕可以遇到你吗？遇到的还会是你吗？你说月圆的那个时候，如果我依然蹲在院外的柴垛边，你会悄然地来，静静地与我一起看月亮吗？
　　我的井台上的小蛤蟆，灰灰的身子，鼓鼓的肚皮，亮亮的眼睛，它就那样一直蹲在娘的井台上，蹲在爹拾掇的柴垛边，和着三哥家乡的月光一起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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