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传说的爱情

　　 他们传说的爱情
　　他们说的爱情，你没有听懂。
　　那天，他们在说爱情，你在埋头啃骨头。直到他们把浓烈的酒杯举在你和他的眼前，你听到了爱情这个词。爱情？他们说的是爱情吗？是的，就是你们的爱情。你剧烈地咳嗽起来，骨头差点卡在你的喉咙里。
　　那时，正是初春，风还没有送来暖和的气息，你的身体依然包裹在冷冬的装束里，你在这个陌生的城里第一次听到一个爱情的故事，这个故事和你有关。那个春天，有人预言，夏天花儿开过之后，这个爱情会死去。那个预言的人是个商人，后来又有人这样预言，那个人据说是春天尚未走远就皈依了佛门。也有人沉默后说：我相信爱情，它会天长地久。这个人是个作家，他们说他是这城里的才子。
　　于是，你也问了问自己：爱情究竟是什么？爱情真的存在吗？
　　现在整整的一个夏天过去了，沉甸甸的一个秋天也走远了，冬天就这样在吹着风，下着雨，树叶打着滚飞舞着的动态里，呼啦啦地来了，温暖的气息忽然就消失了。你的身体重新裹进了厚重的衣物里。
　　这个冬天的下午，四五点钟的样子，你和他在电话里说着话，在房间里晃悠着，就晃悠到了窗台前。电话里的他叮嘱你要开着空调，不要冻着了，不要担心电费，因为电费充足的很呢。你知道上周他交了足足五百度的电费。然后他嘱咐你把冰箱里的鱼解冻了。
　　冰箱里总是有各种鱼存放在那里，都是他买回来的。那些鱼你吃了，并没有记住其中一种鱼的名字。你把鱼放进水里，忽然想看到它游动的样子。
　　僵直的鱼在水里，没有成全你的幻觉。
　　你的衣服上裹着他的衣服，房间里没有开空调，你站在开着的窗户前，吸着清凉的空气，你希望窗外有些风猛烈地吹进来，来吹走房间里的烟味和一些湿气。一道璀璨的光芒从远处新修的灰色楼宇间照射过来，晃花了你的眼璀璨了你的窗台，那是西去的太阳正在落下去的路上，你发现此刻的落日那么美艳。它在你眼前那样舒缓地慢慢地远去，慢慢地淡去。直到你的眼前回复成了远处一片灰色的墙和近处破落的楼群。
　　你想起那些为你做过鱼的人，很多年那些人都渐渐地走远了，离散了，这个美艳的阳光里，他们在你的心里和眼前再度失散了，远去了。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是那么爱吃鱼，却始终不会做鱼，懒惰地不肯去学着做鱼。你想起在这里的日子，有一个人一直给你做鱼吃，这个人是唯一一个每周都会给你做鱼的人。
　　他是一个喜欢明亮的人，回家总会打开所有的灯，你看着他的身体在光影里走动，你会忍不住跳起来去纠缠那个影子，直到那影子裹挟了你。
　　你们什么时候到了这里？
　　我们是被移植到这里的吗？
　　移植这个词，让你想起一个树根，它在离你不远的南街三号楼的五层上，一个长满植物的园子，走进去，那里有名贵的家具，有满书橱的书，有一个被屏风遮挡的占据了房间三分之一的硕大的炕，那是一张如同日式塌塌米一样的炕，很长的日子里，你一直在那张炕上盘踞着。每天在那炕上，上上下下。推拉的门总是让你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画面：一个挽着发髻，穿着规规矩矩的和服的女子，在那里贤良地跪着，等侯随时为某个男子拉开那扇门。你总是想那个男子必定是亲密的人吧。你却总是无法想象接下来会怎样。接下来想似乎自己就是色情的女人了，却还是不由自主会那样低俗地想。呵呵，亲密的人究竟怎样的相处才是真正的和谐和幸福呢。也许，彼此间的那份默契最好，也许舒服就是最好的相处之道吧。
　　其实，那些日子里，你多么想要一张抬腿就可以上下的床。
　　那个让你想念的树根在一个幽静的房间里。那是一个弯曲的有些年份的树根，它的根和须被充分的利用，很形象地雕成了一个俯身抬头的龙。龙的头极力地昂扬着，腹背上被打磨成光滑的桌面。那段树根有植物古朴的颜色，清晰的纹理，树根的须坚实的延续着生长的走向，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想起那个植物的根，你想它现在的模样是不是最初见到的样子呢？还有那个园子里青翠的竹子还是那样的舒展自如吗？桃花的影子还在谁的眼前飞呢？樱花树下有没有依偎的人儿呢？那蓝色的青花瓷的圆桌一定还在夜色的光影里，只是现在谁是坐在那里的人，谁又在月下轻盈地旋转呢？
　　其实你相信那里早已不是最初的样子了，你离开时那里就已经换了容颜。你看到夏季来临的某一天，另一个你蹲在那树根前，那个你对着树根说：龙，我要和我的爱人开始人间烟火的生活，可是我们没有案板没有炉台，我知道你必定会帮我，你一定会帮我。
　　你听到你的声音说：龙，现在你要和我们一起开始新的生活。
　　你看到那个植物的根雕成的龙正低着头俯视你，那个龙的背上放着美丽的瓷器，精致的茶具在那里，娇俏的杯子时常会冒着袅袅的蒸汽，房间里散发着植物叶子的清香，总有人围着龙团团而坐，高雅地说词作赋。你看到那天的你，毫不怜惜地在龙的身体上行动，龙身上的那些美丽的青花瓷器那些典雅的茶罐统统不见了，敦敦实实的木板扎实地横在龙身上，菜在那案板上了，面在那里了，刀闪着光芒在那里了，转眼龙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实用的台子。
　　你看到人间烟火的气息浓烈的在昔日威严的龙身上蒸腾。你对你的爱人说：龙必定喜欢这样的生活。所以不用对龙说：请原谅。
　　炎热的日子，花儿怒放的时节，你在书橱对面暗色的墙上，绘满了金黄色的向日葵。你和你的爱人在那片仿佛沐浴在阳光里的花瓣下吃饭，喝酒。你的爱人在有窗户的那面墙上，粘贴了飘逸的垂柳和向上的竹叶，你们时常依偎在那片青色的绿意中，忘了岁月。
　　你的爱人总是对你说：一切会好起来的。
　　于是你看到九月，你们离开了那里。你的爱人穿着白色的衬衫，开着三轮车，车上是那些满溢着尘世味道的家当，你们来来回回地挪动，来时简单的行李在这个秋季居然演变成了一个家的迁徙。你告别了那个榻榻米的炕，你终于不用在那上面睡觉了。在这个新迁徙的房子里，你们有了一张属于自己的新的床。你们喜欢自己的床，喜欢那些简单的或是热烈的床单，你们在那些图案上幸福的相拥。
　　他们传说中的他玉树临风，有锦绣的文采。传说中的她是一个高鼻梁大眼睛的异域女子。为了爱情远走他乡。
　　他们说的爱情你不懂。他们说的是爱情吗？是的，是你们的爱情。
　　他们传说的爱情你真的不懂，其实真实的故事是这样的：她在人生唯一一次的独自远行中，遇到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因为文字认识了文字里的他，却从来没有见过他。遇到的女子很简单，简单到看到独自旅行的她就认定自己就是为他和她的相遇而出现在那一刻。而他和她真正的交往却是很久以后的那个传说里的“六一”儿童节。那天是2011年11月11的光棍节，南方的他和北方的她第一次说话，感觉奇迹般的好，于是约定来年的这天，如果彼此还光着，那么就在一起吧。
　　现在，你们在一起了。
　　他说：日子会好起来的。
　　他对你说：吃吧，吃饱了肚子不想家。
　　爱情究竟是什么呢？你依然不懂，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说的爱情你也不懂，你的世俗的烟火生活也无需有人去懂。你和你的爱人欢喜着在你们的路上。他们传说的爱情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