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事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46 编辑 <br /><br /> 乡村纪事 作者:叶青(风羽飘飘)
湖北号称千湖之省，而我的家乡江汉平原不仅湖多，鱼塘更多。七十年代的农村，肉是稀罕之物，只有逢年过节杀猪才有肉吃。平时的主要荤菜就是鱼了。在农村长到十五岁，抓鱼至少抓了十年，那时在农村读书纯属混日子，整日脑子里想着的就是抓鱼。其间抓鱼手段花样百出，趣事众多，现在想来甚觉有趣。
一、钓鱼 钓鱼是农村孩子最普遍、最经常的捕鱼方法了。钓鱼一年可钓三季。那时的钓具非常简单，用几分钱买一只钩、一根尼龙线或胶线，再把鸡毛杆剪成小节，穿在线上，就成现在所称的星点漂或蜈蚣漂了，再用牙膏上的锡片卷在线上作为锡托，把线系在一根细竹竿上，一根钓具就成了。钓饵一律都是蚯蚓，打窝就用大米泡点烧酒。那时候塘里养大鱼少，都是一些野鱼，最多的就是鲫鱼，还有水上飘、草鱼、黑鱼〔即才鱼〕、鲶鱼等，还钓起过甲鱼、黄鳝，每次钓得不多，但家里一年四季是从来就没断过鱼的。 小时候我在捉鱼方面很有天分。我曾经有一天清晨钓过七两重的鲫鱼钓起十几条来，这在当时野生的塘中是极不容易的。也钓起过六斤多重的大草鱼，当时线从竹竿头上断了，但星点漂还连着鱼浮在水面，我在塘中划着脚盆〔一种大而圆的木盆〕，同它周旋了近两个小时，最后将鱼溜得翻了白，才将它拖了上来，当时我才十三岁。
那时候我们常常无师自通，对付不同的鱼我们想出各种不同的办法来。比如那种浮在水面上游的水上飘，我们用细钩、细胶线，钩上缠上蜘蛛网，草上飘爱吃又不易脱钩。再到厕所里弄上两瓢大便水泼在塘里，风一吹，整个塘里的水上飘就都赶来吃蛆、吃屎，这时候我就躲在旁边连连摆杆，钩一接触水面又摆起，后又摔入水中，那些水上飘就认为是活的虫子，就疯抢，因为时间短，水上飘咬钩不深，住往摆起时就脱钩，掉在塘边、田间。这样连续运作，有一次我钓了近十公斤水上飘，当时直呼过瘾。钓才鱼又是另一种情趣：春天成熟的才鱼总要养一窝子像青蛙的蝌蚪一样的小才鱼，有上百只，混在一起在水面游。母才鱼在下面照顾着，防止其它动物吃小才鱼。这时候我往往弄一只大钩，上面钩一只小青蛙，躲在暗处伸出竿，让钩上的小青蛙在它的小蝌蚪中上下游动，就好像小青蛙在吃着它的儿呢，下面的大才鱼一见，便失去了平时的理性，就凶猛地浮上来，一口将小青蛙咬住，这时竹竿一扬，大才鱼就钩上来了。过个两天，你还可用同样的方法将那条公的才鱼也钓上来，可怜失去两条才鱼照护的几百条小才鱼基本上会被其它鱼和动物吃光，那时候太顽皮，真的没有意识到这样太残忍，只想到自己的生存。这种钓法一个春天可钓十几条。到了仲夏或秋天，有些存活下来的小才鱼长到二、三两，有的达到半斤，碰上太阳大、天气闷时，这些小才鱼就喜欢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地晒太阳。这时候我就用一根长杆，钩上穿上红蚯蚓，轻轻地伸过去，蚯蚓就在它的嘴前动着，一会儿它就会耐不住，一口咬上去，竿一扬，就又成了我的猎物。我特别喜欢钓这种晒花才鱼，整个过程都在我的观察中，特好玩。经常中午冒着酷热一个鱼塘、一个鱼塘的钓，运气好的活可钓几十斤呢，很有成就感。
我还钓过一条黄鳝，就在我家经常洗菜的塘边，栀子树的下面。那是棵近六十年的老树，每年都开好多洁白芳香的栀子花。有一次我去洗菜发现一杯口粗、全身金黄的大黄鳝浮在水面上玩，人一走近便沉入水中。当时以为是蛇，后见它沉入水中能多时不起，手摸树下水中有一大洞，才知为黄鳝。蛇洞一般为干洞或半干干湿，蛇不能长时间闷在水中。当时就请教村里的大人，后弄来一根自行车钢丝，将一头磨尖弯成钩状，再穿上那种腥臭的大土蚯蚓，然后伸过去在它的洞口轻轻动着，开始它不理，后来它烦了，一口咬过来，我便用力一拉，钓住了它的嘴，由于它太大，我当时才十四岁，拉不动它，但我很有耐心，慢慢把它拖出水面。这时我大喊来人帮忙，奶奶出来看见，她大惊失色喊道：孙啊，快放开，钓不得呀。我听她这样一喊，一紧张，黄鳝就从我钩上脱掉，翻入水中就不见了。我问奶奶咋钓不得？奶奶说：你几时见过这么大、这么黄的黄鳝？你没看这黄鳝都成精了吗？我见这黄鳝在这里都八年了。奶奶说完就进屋拿出一只香来燃上，插好，在那里念念有词地拜起来。我这才后怕起来，后来每次来到水边，都会先望几眼，心里好紧张，洗完东西就赶紧走。那条黄鳝后来再未出现过，估计它也搬家了。
二、抓鱼 进入夏天，天闷热起来，鱼不太好钓了。这时候我们便下水抓了，那时儿乎天天都会下水玩或者捉鱼。最喜欢的就是下暴雨，雨越大我们就越往外跑，因为塘里水满后，塘里鱼使会随着外溢的水漫到稻田里、水沟里，那就是我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我特别喜欢用鱼叉，不管是手叉还是飞叉，我的眼头都极准。远远地草鱼或鲤鱼的脊背一露，我手一扬，鱼叉飞过去，便八九不离十地叉上了。然后是下塘摸鱼。满塘的水，几个男孩拿着竹竿在水面一阵乱打，惊慌的鱼便四处躲藏，这时我们到塘边草丛或洞里。往住又能摸出一些鱼来。当年楚国都城的护城河又是我们捉鱼的又一场地，那河通长江，时不时便从长江放些水来灌概农田。河水浅到小腿肚子深时，我们一帮半大的男孩，便拿着赶网到河里抓鱼，我们排成一排，人多时组成两排、三排，一起把鱼往河的浅水那头赶，这中间鱼撞进谁网里鱼就归谁。那时候从长江里下来的鱼多，二三个小时赶下来，谁都至少可捉一、两斤重的鱼三、四条呢。
十二岁的时候我就开始跟着别人捉鳝鱼。先是在田埂边淘那些别人掏大了的现成的洞，两手分别在两个洞口一堵，摸到黄鳝后用中指同其它两指配合，掐紧黄鳝的身子后，再拿出来放进篓子里。慢慢有了些经验后，就同时抓田中软泥中的黄鳝。在秧田里看到大拇指粗的洞后，千万别把水弄浑，再仔细查看另外一个洞囗在那里，然后用中指顺着泥洞往前进，把它的洞拱掉一半时，黄鳝就会惊慌地从另外洞口逃出，这时你要眼明手快，迅速用中指将其掐住，否则它一转入浑水区，你就再也找不到它了。这中间也经历了一些危险。一是有些鳝鱼很凶，在洞里逼急了它会咬人，咬人时口张得很大，好像要吞下你一个指头似的。被黄鳝咬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好在鳝鱼没什么毒，当时疼一下，流点血就过去了。二是经常遇到毒蛇。对于田埂边那半干半湿的洞，这时千万不能用双手去堵，很可能洞里就藏有蛇，当然也可能有黄鳝，这时可用脚尖对在一边的洞口猛插过去，洞里不管是蛇还是黄鳝，都会从另一洞口惊慌地逃出，你就可以根据情况灵活处置。有一年有个小伙伴处置失措被毒蛇咬伤，因救治不及时而送掉了性命，至今想起仍觉后怕。
三、干塘捉鱼 在那时的农村，除了村里放电影和年前的杀猪，就数干塘抓鱼让我们兴奋了。村里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干一口塘，抓些鱼上来，让村里人打打牙祭。村里要干那口塘，孩子们是最先知道信的，这一整天心都在兴奋。放完学家都不回，便结伴涌到塘边，看那抽水机在哗哗地抽水。无聊时就游水、打水仗。等到塘中水只剩小腿肚子深时，生产队长叫停了抽水机，抽了几个壮劳力就用拖网在塘里浅水里来回拖鱼，一般只拖两遍，只拖大鱼，留一些鱼给大家抓。这时各类生产活动都停了，男女老少都自发地涌到了塘四周，有的拿赶网、拿捞网，有的拿小推网等等许多我现在都叫不上名子的捕捞工具，都虎视眈眈地围在塘边。女同志住往挽袖卷裤，露出平日难得一见的白白的腿站在水边的淤泥里，男爷们大都只剩下一个短裤，都操着家伙站在泥里，就等着往塘中冲呢。拖完两网后，队长一声：开始吧！塘里顿时就像炸了锅，就见各种捕捞工具上下翻飞，各种呼喊声、惊叫声、还有争吵声不绝于耳。那些受到极度惊吓的少数草鱼、鲤鱼等在围剿中困兽般的到处乱撞，冲到那就引起那儿一片惊叫、一片手慌忙乱。个别冲到浅水淤泥上的大鱼，有时会被同时几双手掩住，这便引起了纠纷，力气弱的输的一方如果是厉害的女人，便会引起争吵、甚至打斗来。但这样情况一般很少，乡里乡亲的，吃亏的一方常常咕几句就算了。这时候男孩子总是冲到塘中间，手叉是用不上了，我喜欢端一个撮网，不动声色地守大鱼。这时候鱼都成惊弓之鸟，在水中总是冲出一道道波浪，每次总能让我抓到几条大鱼呢。
抓完鱼，生产队再根据各家劳力的多少分配先前抓的大鱼，各家领一份鱼回家时又近黄昏，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村子里处处飘荡着一股鱼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