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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离去的声音

2021-12-30叙事散文青衫子
一声脆响从脚底传来,我知道,又一只蜗牛离去了,于雨后秋夜。人离世,亲人会哭泣,奏哀乐,或击缶而歌,而蜗牛呢?只是一声骨裂血崩的脆响?有些离去显现,如太阳落山,星眸闪烁;有些离去则隐晦,如臭氧层稀薄,人心温凉。蜗牛离去从那声脆响开始,声音味道……
  一声脆响从脚底传来,我知道,又一只蜗牛离去了,于雨后秋夜。

  人离世,亲人会哭泣,奏哀乐,或击缶而歌,而蜗牛呢?只是一声骨裂血崩的脆响?   有些离去显现,如太阳落山,星眸闪烁;有些离去则隐晦,如臭氧层稀薄,人心温凉。   蜗牛离去从那声脆响开始,声音味道随风散开,像一种仪式,宣布一场盛宴开始。紧接着,蚂蚁会来,一只两只,成群接队,伴随着触角碰撞,足钩磨擦,牙齿叩击,于是,筋肉分离,移动,储藏,蚕食,消耗,升华,排泄。这中间会有各种声响,有些可闻,有些不可闻,可闻与不可闻都是一种存在形式,一种状态,一种延展,一种节奏。在节奏各异声响链接里,一种生物完成对另一个生物生命的消解超度。   蜗牛离去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结束,也不是一个全新开始。像一首音乐,一个音符与另一个音符,人为可以分出节拍,可是,这一切实质上枉然。来时是声音,去时是声音,来去之间呢?没有声音么?一个无限大的休止符罢了。一念起,声音便来了,一念去,声音便歇了,歇非无,就像蜗牛离去。   蜗牛离去里,各种声音汇集,蚂蚁只是其中一种。或许还有其他生物声音,其他物质节奏,比如风,落叶,星光,这些声音节奏,自然而然存在,以显性或隐性方式,不悲不喜,等待一个缘起唤醒引领,你若悟了,便拈花一笑,一片澄澈。

  我不知雨对于蜗牛代表什么,意味什么,更不知道雨停对于蜗牛的意义。   在我看来,路两旁同样的草坪,沐浴了同样雨,同样风。或许我所谓的种种同样在它们看来极为可笑,极不一样。人类浮躁像个巨大怪物,充斥心眼,远离本真而不知。可怕,可怜,更可悲。蜗牛由此到彼,只是一次本真旅行,与意义无关。念起,便行,念消,便停。可爱的旅者,可惜背负太多,大大阻碍了行程速度。或许这种背负,这种速度,于它是自然而然的。从来没有一种背负一种速度可以适宜得恰到好处,只要有标准在,并且这种标准是主观的,是自我的,是变化的,这种种背负与速度便呈现出被规定后的必然;这一节两拍,那一节三拍,这一程厚了,那一程薄了,连同声音,离去或临在。   不远处石凳上,一个流浪者挎了大包小包,于夜色里微醺。我与他,被一个标准一种声音规定了,可是事实呢,这个世界上只是一个标准一个声音吗?在一个俗我眼光里,他可笑,可怜,值得同情,然而在一个真我眼光里,我不是同样的可笑、可怜,值得同情吗?他的微醺是一种声音,他的杂乱是一种声音,想必他最初的来不是这种声音。在这个世界,在不同于多数人的境遇里,他换了一种声音,他找到了一种声音,或是那种声音找到了他,归予他,附于他,溶于他,牵引于他,包裹于他,拥抱于他;于是,在诸多声音形态里,在种种声响临在里,他自在微醺着自己的声音与形态,于雨后夜色里呈现为一种声音雕塑,与意义无关。并且他会带着这种声音行走,以雕塑的姿态,向世人呈现出两个境界,两种声音,多种节奏。就像那只行走的蜗牛,听从了身体召唤,背负前行,或左或右,自在摇摆,在与地面和风的磨擦里,打造属于自己的声音雕塑。   他会离去,我也会。他的离去有他自己的节奏,一如他的与离去切不开断不了的来。风摇动树,芙蓉花不再鲜艳,叶不再光新,花叶间或落下,堆他头上,身上,他浑然不觉,沉浸在属于自己的声音里,继续完成自己的雕塑。我不知道他的这种行走,这种旅行的起点与归途,或许这种念起于他只是一种拖累,早早被他用刻刀于不经意间划开,落去,无血无泪,无悲无喜。我也不知道他的这种行程,会不会被现代文明的巨足踏扁,骨裂血崩,像那只游走的蜗牛。他不是蜗牛,但是他的归处或许与蜗牛相似,连同那些声音。   一个人的行走总是与声音有关,我怀疑人的大脑里会有一个储藏声音的盒子,有无数小格子,将种种声音分门别类,加以储存。那样的一个盒子人人都有。盒子里的声音伴随一个人行走,时紧时慢,或驻或停,像流云,像寂雨,像窗外飞花,像井沿青苔,像星子落入人的眼眸,像月夜沉入水底,惊醒沉睡的鱼。   鱼是沉静的,鱼也是疯狂的;鱼的沉静像蜗牛,像流浪者的微醺,像芙蓉花叶嫣然飘落点缀静夜;鱼的疯狂像蜗牛身体的迸裂,像流浪者的头发、衣束、举止,是一首音乐的高处,是做爱时全然抵入与逢迎之际的狂喊、呻吟、撕扯、旋晕。鱼的沉静是一种声音的雕塑,鱼的疯狂同样是一种声音的雕塑,前者是暂时的休止,后者是休止的对立,是流动的休止。   我见过鱼的沉静,见过鱼的疯狂。鱼的沉静与疯狂与爱有关么?   盒子里的一种声音把我带回一个夏天,雨后清晨,我被一种声音唤醒。当时我正在上初中,和几个同学在校外住,房子前面是一个小池塘。睡梦中我听到一阵激烈拍打声,像是一阵骤雨,像是爱人疯狂地卷展。我顺声寻去,天呐,好大一群鱼,一群逆水而上的鲫鱼。雨水顺水塘漫坡哗哗流淌,那些鱼们疯了般一条紧挨一条,头尾相连,铺满多半个斜坡。我被震惊了,不只是声音,也不只是形态,而是这种声音和形态交织成的雕塑,疯狂的雕塑,血淋淋的雕塑。水流像是利可断发的薄刃,在晨光里削砍,它们,那些疯狂的鱼们,早已将沉静抛却脑后,像是嗜刃的忍者,迎着飞刃蜂涌,高歌,舞蹈,全然不顾流泪的绿树,凉厚的堤岸,沉入水底的流云倦止,声嘶力竭地打造自己的声音,自己的雕塑,那一瞬,全然没了休止符,所有的音符都幻化成急驰的马,抖动的鞭,摇摆的尾,震颤的旗,狂舞的箭,向着清亮源头,向着滚烫岩浆,匍匐,膜拜。我飞快地拿出一个脸盆,用双手将那些鱼不停地往里捧呀捧呀,盆里很快盛满鱼,盛满鱼的声音。并且,这些声音自然而然地进入我的盒子里。   蜗牛的离去,遇到的是我的足,鱼的离去,遇到的是我的手,流浪者的离去,遇到的是我的眼睛和心。   离去的声音,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一如它们的来;过往成了各种声音,被装进盒子里,成了雕塑,像沉静的鱼,静走的蜗牛,微醺的流浪者。   秋风起了,漫野里传来丰收的声音。夏离开了,没有告别。我把它放进盒子里,让它成为一个雕塑,与蜗牛为伴,与鱼相邻,和流浪者一起微醺。   一个声音响起,是古诺与巴赫合作的《圣母颂》。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青衫子 于 2011-8-26 18:1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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