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自己遇见

与自己遇见
　　你一直盯着路的远端，怕一眨眼，那个人就从路上消失了。在房屋田野奔跑着的车的后面，石子路、露水和草去了另一个前方。除了你，没有人记得，你看见了那个背影。 　　你追赶着，而他不曾回头，不曾说：这是一条永远的道路。你出门前，将那个空荡荡的房间关好，沿着小巷走上一条大道。一辆车带着你在奔跑的路上。这样的行走，就像一场逃离，对前方的你充满了遐想……“那些从眼睛出现而又迅速消失的事物，大约就是一个人将来的历史吧。”你想：“在这里，每一个瞬间，每一粒土里都写着我的名字。” 　　那些年，你从不在意的花，它们突然开得艳丽了。那些花从眼里，看到了它们的容颜。那些花都有上天赐予的美丽肌肤，在早晨升起的光芒里，像一道圣谕，传达着生命的奇异亮光。“一定有什么在背后，给这些花带来神奇的命运。”你知道，在前面的某个地方，那花暗藏的语言，指向了你要到达的地方。 　　在车子停下来的瞬间，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玻璃幕墙，一幅巨大的人的画像。那个人，在现实与幻想之间，有一抹微笑，像春天的光从植物的神态里泛溢出来。你从微笑里，看到了你。那个人的眼神是暧昧而美丽的，那个神秘的眼神传达着一种能量。你内心伸出了一只小手，在一点点的移动中，和那个表情告别。 　　所谓天堂，就是从你发现植物的美丽开始的。“没有见到天堂的人，他们不知道天堂的美。”你沿着那样一条从没有走过的路，在容身而又抽离的知觉中，觉得身体濡湿了，无声的细雨，已经在路上飘散下来。仿佛多年之前，你离开村庄，被一条陌生的路带走。那片小小的平原上的村庄，锁住你的世界，而你的逃离，把一条缝隙打开。远方，露出无限宽大的面目。 　　你遇到的这些事物，都在表明，你和自己的重逢。这是一场冥冥中的意外。多年来，你从迁徙的地域中、从醉酒里、人与人之间的来往里、工作中、人事的困境中，乃至于失忆中，和自己走散着、重逢着。而你借此看到你的另一种存在。你有了诸多不期然的际遇，有了被树木河流环抱的村庄回忆。你躺在回忆漂浮的一条船上，被鸟鸣、流水的颤缓声、那条路上走过的人的脚步声，重新唤醒一个世界。 　　“哦，其实不知道它们在我出发的时候，离我多远，不知道等着我的目的地，是一座山的山顶，还是一个广场的塑像，以及那一丛永远不会枯干的竹子。”一定有一个神秘的源头，引领着你看到了，一个比原来大得多的世界。那个不可言说的世界源头，被某个具体的背影，树立在你的心中。 　　你在等待出发的房间里，陷入一种无端的想象中。有人将你从无梦的睡眠中叫醒，那个声音在催促你上路。“上帝安排好了这一刻，你一定要走到那条路上去。”你应了那样的呼唤，才从过去困住你的一片废墟土地上，逃跑出来。那里有着令人窒息的空气，你饥渴却找不到想吃的食物，那个四面墙里散发出来的物体的霉变气息，令你难以忍受。 　　你在一个房间里等待，终于看到进来的阳光。那些光线条多么不同，它们仿佛来自远方的召唤，那些神秘的信息从一个地方传过来。你看到空间明亮了，不久，一阵阵甜腻的气息飘进你的嗅觉。从沙发上抬起身子，四处看了一眼，你什么都没有发现，你以为是某种幻觉……你再次躺下来，那阵香气异常地浓烈里塞满你的鼻孔。你确信空间里一定有某个东西在朝你散发这个味道。 　　从你这个灼人的香甜的气息里，分辨出橘子皮的味道，还有一种果子的香味。你大约明白，在你左侧的桌子上，那里有瓜子、糖、或者还有吃剩的橘子皮。这些物品，它们曾在刚刚过去不久的时间里，庆祝过一场歌与舞的演出，那些人在舞台上，找到了自己内心隐秘的愿望，以及她们或者他们的美。 　　是的，空间的温度高了许多，阳光穿透玻璃，在空间聚集越来越多的热量，热气蒸发躺在袋子里的水果和糖，你的睡眠消失了。站起了身，你发现了一个重要的“证据”，——那只已有些黑皮的香蕉，它瘦长的身子在阳光温热里，它甜腻的气息通过腐化的皮朝外散发出内里的味道。 　　你从那些气息和味道里，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带着你的梦想走进了你在远方的现实。此时的你已经离开村子多年了，而你却看到了告别。在后来的日月里，你一次次看到藏在身心背后一片幽静的树林，从内心空地上，消失了。有一些人的背影，在你看见远处的那个自己时，发现另一些背影，已沉默许久。像那棵窗外的树被遗忘许久。而站在树下的那个人，那个曾告诉过你，春天来时，树上的叶子如何鲜绿，你丢了自己，又如何在和自己相遇时，找回了那些往事。 　　时至今日，你越过了无数条遇见自己的道路。眼下，你看见了“年”，看见了它带领着人们，在各个地方忙着，比春天来时，那些忙着生长的树木都忙。“我们又向那里迈出了一步，那里有鲜花的盛开，也有死亡的低语。”你走在路上，看见树木依然枯着，它一言不发。它向走过它的人，表明着它的安静，它的冷凉和清醒。 　　那条路，躺在你写成的江山里。你看见你的“江山”，睡在一片文字里，它从多年前的某个季节朝你走过来。一如那时，路不关心你，它只给你提供走的方向，梦也不关心你，它只提供你进入它的情境，还有所谓命运，它在某个你未知的地方，提供某种可能的机遇…… 　　你从居住的地方一路走过来，一条南北的街道。带你去的7路车，带你来的是10路车。一群行色各异的人，一些单位的门牌，一些超市的门面，一些站在街道两旁的树……它们提供了眼睛从这个城市穿过的视野。晚上，你在8.45分出门，在冷凉的风中，骑一辆电动自行车穿过街道，你计划着那10分钟抵达的目的地。你从那个小店的门口，带一个人回家。然后，你在梦里，等待早晨，唤醒出门走向这个城市的自己…… 2013年1月26日 [ 本帖最后由 房子 于 2014-1-28 16:43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