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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一个人的文学世界

2021-12-30叙事散文敬一兵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49 编辑

  嘉陵江的存在决定了阆中风水灵性的存在,也决定了我的感觉不由自主就会沿循嘉陵江从叠巘层峦的小道,走进夏木繁阴的古寺去看一幅秘密世界的画卷,去听一曲梵音……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49 编辑 <br /><br />  嘉陵江的存在决定了阆中风水灵性的存在,也决定了我的感觉不由自主就会沿循嘉陵江从叠巘层峦的小道,走进夏木繁阴的古寺去看一幅秘密世界的画卷,去听一曲梵音。类似于远水萦纡和山风遥拖的画韵,还有剑首一吷与林籁泉韵的音质,大概就是阆中从古至今吸引文人墨客的一个主要原因。我站在南津关的对面看嘉陵江。江水特别平静,仿佛历尽沧桑却又不忍弃绝尘世的文人,带着水墨淋漓氤氲渗化所产生的那种凝重瓷实,一边默默地仰天叩问,一边静静地书写自己的文章。就像一幅画卷一部电影有文字的脚本或者影子,一首歌曲一条流淌的江水是文字意境的延伸一样,一个人的文学世界里也有自然的风光和声音。
  真正的英雄并不一定要有惊世骇俗的表现,真正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并不一定都是震耳发聩的声音。在阆中我结识了文联主席彭莉。她为人、为文低调谦逊的情形,与静静流淌在南津关前的嘉陵江水画面重叠在了一起。潮湿的元素和动感的成分,栩栩如生地映衬出了彭莉的内心轮廓和线条。如果把流淌在南津关前的嘉陵江水当成一个水质的文学世界,那么在我的眼睛里,嘉陵江水也是彭莉一个人的文学世界。只不过她的文学世界里不仅仅有水质的材料,更多的还是有肉质的材料。不管我怎样调动气血、精力、意志、想象、理性和个人英雄主义小火焰发出来的热量,都产生不了一点抵抗力来阻止我的这个感觉形成的。
  2015年春节前后的阆中乍暖还寒。暗藏在天气中的寒冷针尖,时不时还是会戳向人的肌肤。在多变的气温中,在舌灿莲花般的娓娓而谈的话语里,天空中灰蒙蒙的色泽,既可以加重一间茶室与寒冷隔阂的意味,也可以反射出窗外人像蜉蝣般忙碌和漠视身边事物的轮廓。一个人对自己内心世界修补与添减的念头,往往都是在一刹那间形成的。时间,环境,理由和起因只是与内心世界邂逅的一条路,而跟在背后的那一章缠绵的情节,才是决定修补与添减是否会定格下来的关键。我走进米洛咖啡屋前,并没有想到它将成为我发现我的阅历不足以感受深沉的人生与人性的地方,它实在是太质朴也太平常了,就如同彭莉在这间咖啡屋里用语言向我呈现出来的她一个人的文学世界。人人都在宇宙里有自己精密的坐标,偏移一寸自己就会成为世界的弃儿,也会成为与祖先与新朋友在神形契阔之间擦肩而过的路人。
  我是沿循彭莉的话语这条音质的道路走进她的文学世界的。她自己则是踩着过去在甘孜州工作时,她的汉族女同事与藏族丈夫情感磕磕绊绊,经常被丈夫手握菜刀在后面追,妻子穿着高跟鞋在前面跑的场景;还有书信往来以及写日记;特别是她的父亲鼓励她实现文学梦这些记忆的足迹,从甘孜州走入阆中,走入她自己的文学世界里的。我在彭莉一个人的文学世界里,逐渐获得了落脚在类似村落的僻静深处,可以感受到平实日子的踏实像风一样清新拂来的真实与真切。透过没有繁复深沉完全是唠家常的语气,我也能够感受到她在她的文学世界里,绝对是一个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人,情形如同一片白云轻盈掠过蓝天而不受国界或者地理障碍的限制。难怪栖居在一个人的内心里或者一本书中的文学世界最为静谧、惬意与妥帖,真可谓取者不贪遇者不争,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充实安详与谦逊。原来,文字之褒荣于华衮的性质,才能够让文学在陶然中安然受之,居之也安踞之也无祸。事实就是这样,天下之人栖止于嚣崖利薮,目眯尘沙心疲计算,欲有之而有所不暇。只有文学世界才会始终濯缨流淌意象奔竞之所不至,不是人间栖息之地,但胜于人间栖息之地。
  之前我读过她写的《格桑梅朵》小说,还有她与候兴国合著的《回家》这两本书,形式上是追忆,性质上却属于神形契阔的复出。现在我又进入到了她一个人的文学世界。彼此相互辉映相互佐证的结果,让我看见在彭莉的文学世界里,文字、叙述和抒发构建的风景都是单纯的。它们都被规定在了一本书的相对有限与相对单纯的空间里了。正是因为有了这种相对性,才便于深入提供无限的审美可能。不要那么多,只要一点点,从一滴水珠出发,便可以直接俘获阳光。我相信这是文学的一种境界。划定彭莉文学世界的地理坐标是为人率性的品格,而插在她的文学世界和自然环境之间的界碑,则是悲悯向善的真挚情愫。它们的存在,让阆中的美、生活的美、历史的美、人文的美、个人经历的美以及生命的美在神形契阔的感念中延伸出了凄婉与疼痛的元素。这些疼痛来自于深沉的爱。一个人必须具有了真爱的情愫,才能体会到真正的疼痛。当然,疼痛也来自于怀旧与伤感的自觉内省和其间时间的伤害,这种伤害的走向是从肌肤到器官,从身体到灵魂的浸润和碰撞。它们具有导致情感疼痛的伤害成分,但更多的还是属于蜕变和涅槃性质的。一个人的文学世界有了问究大道的走向,才会具备率性与真挚的成分。才会在主宰自己的审美意识中,展示出大道之美的核质与精髓,才会在感染了作者本身的同时也感染了我。
  她的文学世界是一个开放透明的世界,这个说法一点也不过分。除了阳光雨露和嘉陵江外,她的文学世界还与锦屏山、红军渡、滕王阁、古城等等是联系在一起的。只不过在她的文学世界里,我看见广阔无垠的疆域和绝大部分的阳光雨露,都被她用文字和行为这两种主要的驮载工具,运送和分配给了中国阆中春节文化之乡这个主题了。用文字和行为书写阆中春节文化主题,干练的笔触一如灰翳撼人的峭壁、直指苍穹的海拔和嶙峋倔强的姿势,成为了她的文学世界区别于别人的文学世界的珠穆朗玛峰,也成为了一个看似玲珑文弱的女人体内,竟然蛰伏着一个强大的文学世界而令人感到错愕与惊讶的原因。
  排列在书本上的文字方阵和萦绕在咖啡屋中的话语,与其说是她向我呈现她的文学世界的方式,还不如说成是阆中悠远深厚的历史文化和民俗风情,成了伸进她文学世界的一根根没有生长止境的枝条。这些枝条上的颜色,都是我以我血荐轩辕的绿色情节。枝条的走向和伸展的角度,都是反反复复斟酌慎终怀远、追根溯源和感恩戴德后所形成的结果。嘉陵江上游艇掀起的波浪,裹挟了城市喧嚣与尘埃的风,时不时令伸进她文学世界中的枝条摇来晃去的。从风摇晃枝条的情形里可以看出,枝条一直就是这样在同可以于一个下午就改变芊草、出土遗物、古建筑乃至人的命运的许多事情的风雨、阴霾和时间进行迂回和抵抗。只有在彭莉一个人的文学世界里,我才能够看出来,每一根绿色的枝条,其实就是她的一颗敏感而细腻的文人之心和母爱之心,也是她在自己的文字和行为上用来孕育、积淀和传递情感的工具,更是她对生命细微处进行沉思时赖以依托的拐杖。是说不经意间我总是会在她的文学世界里不由自主就走到时间的深处,直接面对灵魂细微的颤动,沉溺于美丽的遐想之中。原来,文学不是仇恨也不是消遣,而完全是一种历史的呈现和积极的人生态度。当芭蕾舞《天鹅湖》用脚尖舞蹈的行为将艺术推向了止境的时候,我在彭莉的文学世界里却看到她没有把心思用在追逐文学的止境上,而是如同走在春天路上生长的枝条那样,埋头专注于用不事雕琢自然天成的白描笔触,只遵从自己的秉性原则,拒绝矜持、攀比、斗艳、喧哗、做作和炫耀的干扰,努力将她的文学世界打造成淳朴纯粹的桃花源。一个人懂得在止境面前止步,是更高级的成熟和更高级的智慧。
  朴实无华冲淡虚静,没有时下文学作品中的那种所谓先锋、晦涩、飘渺、华丽与张扬,但有宫廷般的高贵气质,是彭莉的《格桑梅朵》和与候兴国合著的《回家》等文学作品,以及我在她的文学世界中流连时给我留下的一个印象。光滑而简洁的字句,宛如我走过的阆中古城的青石板路,宛如她给我留下的相夫教子、敬老爱幼和谦和亲善的印象,在我看来就是她的文学世界在色调上对华丽色彩的一种拒绝和反对。她用自己的文学作品和拥有的文学世界,应正了波德莱尔说的那句话“忧郁乃是美的出色伴侣”。是的,一种忧郁守护着情感,同时又释放着内心的秘密与对细微洞悉后的狂想,这便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领悟到的文学真谛了。就像我闭上眼睛欣赏莫扎特的弦乐,虽然只闻其声不见其景,但欢快飘逸的小提琴乐声,还是会将蓝天白云和野花璀璨的亮色投递到我的想象中一样,她的文学世界恰如一曲交响乐。只是文字的交响乐不是用耳朵而是用心才能够听到的。
  当然她不说谁也不晓得,在她的文学世界里和她的心目中,轩辕不是黄帝,而是落下闳,一位故里就在阆中桥楼乡,制定了“太初历”的人。彭莉向我述说她的文学世界时,中心话题也是围绕春节起源于落下闳的太初历而展开的。这条线索很重要。一方面是阆中因为有落下闳这位祖先而被今人称之为“春节文化之乡”。另外一方面是春节被视为上祭天地下拜祖先,孝敬长辈慈爱子女,讲究礼仪和显示亲情的节日。今年春节前后我在阆中期间,中央电视台还播放了有关阆中春节文化的节目。我是一个渺小的人,又找不到一个全景的视觉来看阆中春节文化的轮廓,自然无法体会到春节与阆中神形契阔的韵致和意味。但这一点也不妨碍我从彭莉他们在落下闳的故居多次采风调研、撰写有关春节的文章和书籍、组织有关申报阆中春节文化之乡的各种活动等等亲力亲为的叙述中听出我们今天的生活环境,我们引以为自豪的历史,都是神祇祖先的环境和历史,我们一直都是踩着神祇祖先的遗物行走的事实。这应该是她文学世界里最为重要也最具重量的内容,同时也是她提出了阆中“春节文化之乡”概念的缘由所在。我以为检验一个人的文学世界的质量高低,除了是否接地气是否具有淳朴和真挚的元素外,更重要的当属是否具有神形契阔的意境了。与彭莉的文学世界相比,不要说我的文学世界,就是我的内心也显得非常低俗与邋遢。儿时我睡觉前母亲不会给我唱催眠曲,只会反反复复讲,外婆牵挂女儿和外孙没有离开过我母亲也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说起这个情节我至今都十分遗憾。我没有一次在梦里,代替我的母亲看见外婆天天都在啜饮日月星光、气候冷暖和我们制造的炊烟与墨香,然后又在我们睡眠的时候聆听我们的呼吸、心跳和脉搏的声音……
  在彭莉的文学世界里,我的想象和幻觉处于陶然状态,一点也没有察觉冥冥之中无刻饰之工而任身体皈依尘土之质的过程,已经悄然等在了我的面前。动静之间若银光辔于金枢之穴,阴月逸骇于扶桑之津。一个人的文学世界大概便是如此,漫漶在白昼的界阈之外,不囿于人对它褒贬形成的古缪,上溯神灵隐遁的渊源,汲取妖魔咒语的诡奇,于腾挪参差动静互理之间,便将神秘、暗示、诡异、蛊惑、奇崛、幻漫纳入其内,不为自己“程门立雪”、“罗门拱立”的虔诚所动。为了验证我的这个想象,我问她在阆中的二十年时间中,她最看重阆中风景、人际、饮食和气候这四个方面中的哪一个方面?她回答说她最看重风景,而且特别喜欢在阳光中坐在树下喝茶。她的这个选择没有出乎我的意料。确实,阆中是一个人居环境特别理想,文化底蕴非常浓厚的地方。在如画的风景中生活,人的身体和包括文学世界在内的心灵才会与自然更好地水乳交融在一起。人作为环境的一个组成部分,不能也无法背叛环境和自己的内心。这不是一个绝对的真理但却是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所谓神形契阔,便是如此。我们的肉身代替祖先这些神祇活到了今天,我们的生活乃至于我们的文学世界,也代替神祇延续到了今天。这样来看生活以及一个人的文学世界,无非就是人用自己的肉身在临摹自己的灵魂轨迹。只有到了肉身和灵魂脱落之际,别人才能够区分出一个人用肉身临摹灵魂的吻合度。很多时候,临摹的结果与灵魂的真实性大相径庭——肉身被欲念的水分泡得浮肿发胀,而灵魂依旧如一粒尘埃般渺小,在肉身浮肿发胀之前早已逃逸而出。
  美丽和缺憾从来都是共生共长的。它们可以完全重合,相互交缠,融为一体。许多人匪夷所思地迷恋着缺憾带来的美,比如流泪的哈姆雷特,断臂的维纳斯,霍乱时期的爱情,枪口下难舍难分的缠绵悲切……如果没有悲剧的发生,没有阴阳相隔,没有误解背叛再破镜重圆,一切美丽都不成为美丽,一切结局都不被珍惜。所谓精彩,就是在消失殆尽的那一刹那绽放出来的最后的美丽。当我们目前的生活环境中文学逐渐沦为边缘,赚钱比读书更有意思和书本成为一种无暇顾及的摆设时,在彭莉的文学世界里,我随处知遇到的都是对落下闳以及红军这些祖先或者先烈的缅怀,对春节文化之乡的文字和行为的践行,还有从母性泛化而来的向善人性……它们不仅仅是一种仁厚的博爱,更是一种寻觅、等待、徘徊、回归和坚守。它们没有了非分之想,没有了占有与虚荣,没有了贪婪和利用,没有了年龄与地位的差别,没有了一切庸俗的成分,剩下来的只是相互搀扶彼此陪伴。直到现在她的文学世界才在我的面前显露出了真相——任凭朝野走高官,文学世界不会风化不会瓦解的轮廓和线条,都是得益于她对文学梦锲而不舍的追求。一个人的文学世界可以破旧漏雨,可以简陋阴暗,可以灶清锅冷,但绝不可以让自己和祖先的灵魂感到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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