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老家（散文诗）

七月　　老家
1水井

　　这个乡土气息极强的词语，点缀了所有乡居生活的晨昏，在游子记忆的深处，反射着满天星光。

　　石质井圈下，幽幽白雾宁静地升起；清晨，母亲躬身挑回全家第一担清凉。

　　芭蕉树，陪伴老井。花喜鹊在阔叶间朗诵浓绿的诗意。田野上炊烟袅绕，湿漉漉的清晨，在稻禾的叶片上跳动。

　　大旱的日子，这里渗流着唯一的涓涓希望。

　　洋铁桶碰击石井圈的回响，是贫瘠的乡村压抑的咳嗽。将身体勾进水井深处的父亲，费力地打捞着焦渴的日子，他把自己变成了一根磨得枯瘦的井绳。

　　而今，疯长的野草掩盖了井口，只听得青蛙空洞的叫声。

　　　　　　　　　　　　　　　　2老屋

　　老屋的老，不是它的年龄，而是眼前的破败。

　　堂屋已经不见，灶台已经垮塌。母亲烧饭的石凳隐在荒烟蔓草间。水缸，在露天里盛着半缸汪汪的暗绿，飞虫缭绕。

　　卧室所在，柴草填塞，直抵屋顶。那一片在积尘中早已黯淡的亮瓦，还记得是我童年躺在床上放飞想象的天窗。

　　篾墙上，一张年代久远的年画，一个白胖胖的孩子怀抱一条大鲤鱼，对我傻笑。

　　柴堆里，老鼠在集合。窸窸窣窣的声响，是在警告我不要踏过它的防线。

　　老屋，我生命的起始点。

　　难道所有已经踏过的脚印都会荒芜？难道所有回望的时光都会虚幻？

　　父亲早已走远，母亲也已离去。同胞骨肉星流云散。

　　老家，就这样老了！

　　　　　　　　　　　　　　　3村道

　　那条连接着坡后公路的村道，被荒草淹没了。

　　无人打理的桑树，梨树和橘树，在路边默默对望，任由烈日燃烧着，恹恹欲睡。

　　偶尔有一辆汽车踏着荒芜迤逦而来。寂寞的村野投过一瞥眼风，在空旷的震响中继续寂寞。

　　沿着那条村道，无数人怀揣着希望急急走远。他们的偶尔回望的眼神，被葳蕤的荒草淹没。

　　热火朝天筑路的场景早已淡去。筑路的人，或者老去，或者一去不回。
　　有人，在山头永久守望；有人，只在远方偶尔梦中回想。

　　故乡和远方，中间是草长莺飞的荒凉！


　　　　　　　　　　　　　　　4田野

　　许多人已经远去，把家园撇在遥远的乡村。逃亡的野鸟趁机返回。

　　蝗虫在烈日下的草丛纷飞，青蛙隐藏在浮萍中空洞地歌唱。几只白鹭，站在黄连树的枝桠，如铁铸的模样。

　　即将干涸的池塘，浑黄的死水已经盛不下它们缓步觅食的希望。

　　蝉，伏在隐秘的枝上虚妄地欢呼；在烈日下拿着粘竿捕蝉的村童，确乎已经很久不见。

　　玉米还在坚持着扬花。稻子还在固执地抽穗。

　　只是，那些曾经渴望的眼神早已游到了远方。


2011-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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