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的守候

悲情的守候

文暖玉

花开有期，属天意。花开有意，为春风。花开亦有情，为多情的人。

是花皆仙，来自天庭，带着上帝的旨意，妆点人间。多情的人，亦曾为仙，只是因着思凡，愁眉不展，亵了天庭的和美，于是被贬人间。但终是有着宿缘，难断，对花有着隔世的牵魂的恋。

人间十二月，月月花相伴。四月，杏花笑洒人间。

被贬，则成凡人，俗事是行走中的担，轻得担，重得担，要一直担到被招回的那一天。花再美，人再多情，也得先卸了担，涤清心里的角角落落，才能用无愧的本原的心，去面对花的纯洁，花的笑靥。

感知杏花开时，我正挑着不轻不重的担，走在无风景，无路灯，无车辙的生之路上。知道花不待人，也想暂时放下身心的负累，等了却了花的愿，再无牵无挂地重新上路，怎奈，人生的担多为尖底桶，放下，有时就意味着所担倾覆亡在地，再也无法归拢。于是，趱足了劲，多担快跑，只希望在花飞花谢前一睹花的芳容。

终于放下了所有，我来了，可是晚了，比预想的还晚了，满园的杏花都已去复上帝的命。虽有花的孩子——杏，正坐在枝头，但也只是为了告诉迟到者，你来迟了。

我来迟了，我来迟了。

放眼，满园尽是鲜活的绿，低头，凋落的花瓣已无处寻踪觅迹。“莫怨杏花憔悴去”，皆因我心负花意。花已凋零，春风依旧，看花的人却只能望着缀满枝头的绿珠，遥想曾经有过的“枝头春意闹”。

为花来，花已去，这不怨花，是我逾了期。花既去，人再来，不是缅怀，不是追忆，更不是伤逝，是为赴一个过时的约，为了一个期许的愿，为轻了的身觅一方能飞的田，为空了的心任阳光描绘七彩的画面，于是，只剩一片绿的还愿，似乎并没有构成顿足的憾。

我说过，花是仙，是仙便无生无死，凋落只是形的隐遁，花魂定会徘徊在显形的周遭，只到她的孩子成熟，才会幻成一缕风，在一个月亮肥美的夜晚，去拂嫦娥的广袖。于是，深嗅，仍似有花香在肺腹之间飘飘悠悠，我想，这应该是玉陨香不销吧。

站在杏花曾经绽满枝头的树下，轻抚着娇嫩的绿叶，想象的却是杏花的烂漫笑容。说好的，和杏花定格成回味的见证，而今，却只能趋着绿叶留个影，毕竟绿叶是花的手足。没敢做作，在绿色面前，再灿烂的笑也愧对春风。叶只为绿，绿而后凋。绿也无声，凋也无息，只是无悔地为大地增添一叶绿。人却少有默默，生时总想弄点响声，死时还得烛光照着，喇叭吹着，悼词送着。就让我掩在绿叶丛中吧，无忧无喜如一片叶。只要绿叶不嫌厌我满身的俗，让我成为他的陪衬，我也觉得无尚光荣。

负了花情，但浓了绿意，来时的怅然已随风而去，欣然中频举相机，只为那满树的绿。许是我的移情别恋，惹恼了对杏花迎来送往的春风，春风负气地一挥手，一朵杏花就进入了我的镜头。

你已憔悴，半卷花容，孤独地隐在绿叶后。你应该是为我而来，不然，为何一个人痴痴地苦苦相守？你应该是把我等候，不然，春风又为何在我对你不抱任何希望时，把你推进我的镜头？到如今，满园的姐妹都已被春风送归了来处，而你，却忍受着寂寞的煎熬，忍受着绿叶的嘲笑，忍受着暖日的懊恼，衰求春风让你晚一些，晚一些，再晚一些凋零，只为践一个约，只为一个负心的守候。你的憔悴，于你，也许是难见意中人的难为情，于我，却是又怜又爱又心痛。轻轻的一个吻，还怕你禁不住，我只能用目光把你深情地抚个够，来慰你对我的一腔痴情，以解我对你的几许薄意

面对你，我怎能不心痛？我不该相约，如果不相约，就没有你翘首的等候。我更不该爽约，我放不下的只是身外之物，而你的坚守，却是和命运作着殊死搏斗。也许，你我前世说好了共白头，但终成劳燕各西东，于是，你三界的苦寻苦找，终于托梦让我在今年的四月，去赴我们前世的约定。怎奈，我是个俗人，无法破译你梦中指点的来生情。我们已错过前生，如果不是你的孤独的寂寞的近乎无望的守候，就会又错过今生，从此杳无皆无，来生必成陌路，三生石就只是他人情爱的记录。

别为你的憔悴难为情，虽为花来，满园花开，我只是你一人的守候。人会老，花会凋，这是命运的劫数，但情不会老，不老的情是永远的神话，会坐看海枯石烂，会笑读世世代代关于爱情的故事新编。

我走了，捧着你的情意，种到文字里，让它洁白着、芬芳着我的春夏秋冬，以至成为我一个人的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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