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生命（修改稿）

　　当父母给了我们一个生命，每个人便都是平等的，而生命的质量在以后的日子里却各有不同，内在的素质修养且不说，健康应该是可以放在首位的吧，不管是早先就有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还是现代流行的“四十岁以前用命换钱，四十岁以后用钱换命。”都是在说着同一个俗而又不俗的话题。所以如果您是一位身体康健的长辈，记着一定要懂得知足、懂得放弃，让晚年更安详而和谐；如果你是一位快乐无忧的青年，请不要虚度了青春，生命只有一次，不要妄度了。

　　每天在诊所里眼见患者一脸痛苦的进来，最后满面微笑的道别，我的内心便是充实的，对生命充满着敬畏。


　　这不，昨天用两手抱头进门的大嫂，今天一来就微笑着和先来的人们打招呼了，而且有说有笑的说自己昨天的脑袋有几十斤似的，好像不用手捧着就害怕会掉下来。另外两位季节性哮喘的病人，今天也都停止了让人揪心的喘咳，我也不用再为他们准备痰盂了。还有边上的那位大叔，前天外面天色已黑，他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进来，冲我摆摆手就自己径直进病房了，只说了一句：“胃痛”，就倒在病床上，然后浑身颤抖不止，口里呻吟不断。我赶紧打开电热毯，上面插上电烤灯，给他盖上被子，又进屋泡了姜糖水，然后输上液体，老公一直陪他到十点多。听他说才从德州市某医院回来，住了八天院，也没查出病因。其实按中医说法他就是胃有积寒，用西医的方法是查不出什么的。

　　想起前天晚上他“惊天动地”的呻吟声，还真有点好笑呢，引得邻居来看到底什么病人这么严重。今天虽气色还不是很佳，但精神好多了，正和别的病人一起说笑呢：“人家俺村的那老太太，在街上坐着晒太阳和别人说话哩，一口血就喷出来了，别人还跟他开玩笑说是不是想到那边去呀，接着就又吐两口血，头一歪，得，这就算批出去了，多利索！哪像咱们，还得零售。”还撇撇嘴，一脸的委屈状。旁边两位病人互相地看看对方，又看看讲故事的大叔，谁也没吭声，敢情没听明白，我忍不住帮忙翻译，“这大叔说话就是有意思，他把一下子过去了就叫批发，得了病慢慢受罪，就叫零售。”不明白的人们一下子就都乐了，“就是就是，还是批发的好，俺村就有个好太太，头天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家里人发现的时候屋里灯还亮着，就象睡着一个样儿，人家一点罪也没受。到时候咱也那样就好喽。”“这还有眼馋的啊？”我也笑了， “怎么不？这可都是真话。”还挺认真的样子。　　　
　　这些老人们，用打趣的方式在谈论着“死亡”这样一个严肃的话题，他们的乐观与通达让我感动，在他们的内心里，只要是健康的，就是快乐的，世俗的名利诱惑在他们那里一慨无用。此时真的想，如果我能主宰生命，我一定要让他们都长命百岁、快乐无忧……。

　　“治病也是要有灵感的，每看一个病人，我就要有一次灵感”老公曾如是说，是的，我相信，看着每一滴淡绿的，浅红的，纯白的晶莹的液体一滴滴流进病人的血管，看着那些根、茎、叶、花的中药在他精心配制下，在桌子上一一摆开，我不能不说，那其实也是字字珠玑，精心雕琢出的文章啊，只不过他的作品是发表在病人的心里，发表在每一张由忧变喜的脸上，也只有此时，我才会更懂他，虽不再写作，但曾经的文学根底，却对他医学上的发展是更助了一臂之力的，也知道病人的欢笑大多来自他那里。

　　听着病人们谈笑死亡谈笑疾病，不觉间想起了一个月前来诊的一个少年，
心里也就有了隐约的牵挂。

　　第一次是他奶奶带来的，说是腰痛，在腰骶和髋部有压痛，认为是小孩子家打球什么的给扭伤了，就先让他贴膏药。两天后又来说还痛而且位置往下了，面积也更大了，这下引起了我们的重视，初步诊断了下，和老年人易得的腰椎间盘突出的症状很相似，却没有任何引起这个病症的诱因！于是建议去做了腰椎CT，看诊断书上极小心，但明确有压迫神经症状，而且是6.8！之后，在北京做生意的父母把他接去又做检查。这样来来去去的十几天之后，他再次被他叔叔带进我的诊所的时候，却是瘸着的！北京的检查结果没有带来，只说是先天性，看样子他的家人并不重视，我的心却一沉，用简单的手法再检查，仰卧时他的腿基本不能抬起，没办法，只好用针灸了，我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针灸后在重要穴位上注射药物。而且说好只给他治一个疗程，然后看情况，这样一个孩子，我不能误了他的病。

　　确实对这样一个孩子用针灸，是有些残忍，虽然十八岁时的我在上高中住校期间就用针灸给自己治疗偏头痛和胃炎，但后来病好后，就再也对自己下不了手了，真的很痛呢。所以我下针总是很快，尽量在别人还没察觉到的时候长长的银针就已经进去了。

　　好在那是一个好开心、好幽默的男孩子，每天他叔叔下午把他从十几里外的县城中学接回来，进门就先站在桌子边拿起注射器抽取各小药瓶里剩下的药水，然后装进一个小瓶里，我就打趣：“别玩了，这都是我们家张驰小时候爱玩的，现在他都不玩了。”他边抽边说：“他长大了，俺还没长大呢。”我们就都笑，十七岁的大男孩，长得白净且帅气，脸上正长青春痘呢，也正是变声的时候，听起来却仍然稚气未脱。 　　针灸的时候，他会大叫，尤其是穴位注射的时候，就用手捂住脸：“呜呜呜……俺再不打针了，打死都不扎了，呜呜……”。开始我还当真呢，小心地问：“怎么，真哭了？”他便拿开手，冲我咧嘴嘿嘿一笑，“俺才不哭哩。”

　　经过几次的治疗后，基本上不瘸了，而且平卧时能抬腿到75度左右，原来一节课都坐不下来，现在能坚持到放学了。其实一直有个可怕的名字在心里转悠，但我从没敢说出来，只有一次，在按压他的各椎节及旁侧时，他就喊痛，我心里发紧，但还是开玩笑似的问：“真痛假痛？”“真痛。”听得出是真的。“别吓我噢，都痛可就不是好玩得喽。”总是怕把孩子吓着，我只有这样说。“会怎么着？”他坐起来，那么纯那么顽皮的样子问。

　　“会变成驼背，懂不懂？”“噢，懂了，罗锅啊。”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害不害怕这个概念。“古代有个刘罗锅，那可是宰相。”他叔叔说，“俺不当陈罗锅。”我赶紧借机说：“不想当陈罗锅，就好好吃药，别老是两天吃一包。”他老是贪玩忘了吃药。

　　虽然害怕打针，他还是坚持治疗，这个孩子真的很勇敢，很开心，但他的快乐却总是让人心疼，所以在治疗期间，我一直在提醒他叔叔让再去大医院检查一下，虽然有些进展，可我老是感觉控制不住这个病的发展。并跟打电话来询问的他的父母说最好让他休学一段时间，以利于治疗，现在对孩子来说，治病比学习更重要。我的态度让他们才感到了害怕，终于在十多天后，他妈妈从北京回来了，并拿来了在北京时做的CT，腰3—腰４，腰４－腰５，腰５－骶１有突出症状，明显椎管狭窄，而且骶骨已钙化……　本来还想让他进一步检查，排除强直性脊柱炎的。看着那张片子，我只有对他妈妈说：“你带回北京吧，好好治疗，不要耽误了孩子。”其实，我也知道，这个病很难治。

　　强直性脊柱炎，这是怎样一个让人害怕的病，而且发病期是在青春发育期，由腰椎开始然后胸椎至颈椎最后成拱形背。原来只治疗过几个已成型的病人，只是缓解病情而已，我还是第一次眼看一个青春的男孩从发病开始，眼见这样一个迅速得可怕的病情发展。

　　至今已有近一个月了，那个开心的、幽默的男孩，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是那样单纯而可爱的笑着面对他的人生。只有在心里祝福他，希望再次见到时仍然还是一个健康而快乐的少年。

　　如果没有亲眼见过几次病人由虚弱而至健康，你也许就不会懂得珍惜生命，如果你们没见过一个花朵般年龄的少年，即将陷入一种可怕的疾病中，你也许就不会真正懂得青春的可贵，更不会懂得心疼和惋惜这两个词语。

　　愿所有的生命都是健康快乐的，我宁愿不做医生！我想去种大片的花，想去山里服侍那些自己亲手种下的小树，想去海边拾贝壳，捡拾各种形状的鹅卵石……

[ 本帖最后由 若谷 于 2008-12-24 13:3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