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杓兰花

　　　　　　　　　　　　　　　　　 山中杓兰花
　　　　　　　　 　　　　　　　　　 图文/琴若雨
　　我的父母一直在乡村教书，所以我的童年一直是在乡下度过的。虽然清苦，见识也少些，但从小跟着比我大两岁的哥哥爬山涉水，捡菌子、拾柴禾……我记忆中的童年是快乐而无忧无虑的。如今倒别有一番感悟：有山山水水作伴的童年，真是人一生中的幸事。 　　记得我1２岁那年，在七月夏日一个雨后天晴的午后，正好是星期天，我哥要和他的几个 伙伴去山上捡松菌， 我嚷着要哥带上我。他说都是男孩子，你一个小丫头，别去了，今天我们走得远。我撅起嘴巴，要哭的样，他心一软，说了句，跟紧点哥啊，走丢了我可不管，边说边又装上一个馍，然后带上我就上山了。 　　雨后的松林里最好捡菌子，我跟妈妈去捡过，记得林子里这里那里的冒出的一簇簇像金黄色的伞一样的松菌，我和妈妈面对俯拾皆是的松菌真的恨不得多长出一双手来……不过跟妈妈去的那块林子山好像没有这么高，哥哥这帮人尽走怪路，那陡峭的山路让我感到有些吃力，为了不让哥哥和他的伙伴们笑话我，我喘着气，紧紧地跟着。很难走的地方，好在哥会拉着我，带我一把，才没让我掉队。 　　到达目的地，我们各自开始找松菌。菌子却不多，我只找到几朵，正有些失望时，却意外发现灌木丛里有10几朵紫色的花。这种花我从来没见过，一株只有一朵花，低矮的花丛紧贴着地表生长，叶片椭圆而翠绿。那鸡蛋般大小的紫色花朵，呈兜状，兜口向上，象一只只小孩的窝窝鞋，又象是紫色的小灯笼，兜上面有几根同色的细长的叶一样的花瓣，象是花兜的伞。花与绿叶上的露水晶莹莹地反射着午后的太阳，可爱极了。这意外的发现就如同发现了新大陆，我高兴得大声地嚷嚷，叫哥哥还有他的伙伴们快来看这是什么花。一个伙伴说叫“咯咕花”，可以吃，他姐曾烧给他吃过。我有些不解地睁大了眼睛问：啊，吃花？他说把糌粑面（藏民的主食，是青棵推成面炒后而成，）装在兜兜里，放在火里烧几分钟就可以吃，挺香的。他边说边蹲下身把一朵花摘了下来。我说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们不能伤害它。我忙双臂护着那些花儿，生怕被他再摘去。伙伴们听说是花能吃，个个咧嘴哈哈大笑，说是下山后就到小柱子家去烧糌粑。我哥也兴奋起来，全然不顾我眼里的神情，动手就摘。我当然拦不住他们，那些花儿就一朵朵全部给摘掉了…… 　　临走时，我回头看看那些已没有了紫色花兜的花茎还在风中微微颤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痛楚，不寒而栗。　 　　我和伙伴们满山遍野的乱跑，捡了不少菌子。下山后，我们径直去了小柱子家，他姐正好在，熟练地把糌粑面装在那个紫色兜里，又一片叶状的花瓣封上兜口，然后放进木炭火灰里烧。当有些许香味弥漫的时候，他姐把那曾是美丽的窝窝鞋一样的紫色花兜兜取了出来，我看到的全是一个个黑糊糊的东西，只见柱子姐拍了拍灰，分发给大家。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分享那黑糊糊的糌粑团。我哥见我看着“咯咕花”糌粑团发愣，拍拍我的头，说吃呀，吃呀，真的好吃，香呢。看到他们把那黑糊糊的东西吃下肚，我也试着一点一点的吃，一会儿就全部吃了下去，虽然“咯咕花”糌粑团味道不错，但我老想着那些生长在林子深处的紫色花朵，它们那样的鲜艳亮丽，充满了生机，竟被我们这样吃掉，心里和胃里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了。 　　事隔多年，只要我一想起那变成黑糊糊的“咯咕花”糌粑团和在风中微微颤抖没了花朵的花茎与叶片，我的胃里就会有种怪怪的感觉，仿佛那美丽的紫色花朵在我的胃里叹息抗议，在幽幽的怨恨我，怨恨我这个弱女孩未能保护她们，也经不住香的诱惑，成了那帮哥们的帮凶，一起吞噬了她们的美丽。 　　可能我的悲悯之心缘自于我儿童时代的年少幼稚、天真无邪和爱美之心，这次吃花的经历，是那样深深的扎根于我的心田，伴随着我的日渐成长，在日后的岁月里使我对这种罕见的紫色花朵有了某种忏悔。多年后还耿耿于怀，忘不了自己食花的情景。于是，我就在网上去查询，想知这种花到底叫什么名。原来这种低矮的紫色的花名叫种叫西藏杓兰，主要生长于海拔3000－3400公尺的山上，常盛开在林缘及灌木丛周围腐殖质丰富且干旱多风的地带，具抗寒，抗旱，抗强风特性，喜光，通常是单花，花深紫色或紫褐色，花瓣呈兜状，花期在6－8月。 　　　 　　吃杓兰花的事成了我的一个心结，总是常常不经意间会想到那些只剩茎和叶的无头杓兰在风中的凄清与寂寥，心里阵阵的灼痛。如今，回首往事，我很想去故乡山野找到它，再看一看它的美丽，重温一次童年的天真纯洁，也找回自己曾经拥有的那份悲悯和怜惜。 　　也许是怀旧心的驱使，在去年的七月，我回到了故乡松潘，特地上山寻找这紫色的杓兰。恰巧那天也一样的雨后放晴，阳光明媚，在大山的深处，我又找见了在阳光下绽放的杓兰，翠绿的茎叶、紫色的花朵，典雅、清新、亮丽。我蹲下身，仿佛久违的朋友，虔诚地凝望着她的容颜，感叹那美丽的紫色在山野万绿丛中是怎样的一抹特殊的妩媚和浪漫。我想，那美丽的花兜吸收了多少日月精华、沐浴了几多风霜雨露才出落得如此丰满和美丽啊！它的芳华与高贵原本只属于蓝天白云，属于山野的清风和飞过的小鸟，是不允许任何人为的伤害的。可儿时的我们居然让它成为火灰里的冤魂，并一点点吃掉她…… 　　重又目睹了杓兰花的美，她那承雨露阳光而不滴的花兜，让我深感一种默默积累和承接的辛苦。杓兰花的紫色在我的心灵里已是一种品质和情操。很想带回一朵杓兰花，多看看她雅致和独特的美丽，可又不忍用手去触摸一下，生怕她会因此而枯萎。我静静地凝望，就让她定格在我的相机里吧。说实话，虽然，那一抹紫色的馨香与宁静在今天看来，已经不如童年时那么的神圣不可侵犯，我完全可以随手摘回几朵的，而且我也时不时在在吃花，诸如茉莉花、田七花、山茶花等等……但我知道珍惜童年的那份幼稚、纯真和善良，在今天看来，我真的感到了童真的难能可贵，也许正是这种童真决定了我人生的取向。
2008年5月2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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