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旧什物·手帕

张燕 　　一只手帕，鲜红的，带着喜字。此刻它静静地躺在大街上，这是一个娶亲的车队扔下的，婚礼的喜庆与繁华随着车队走了，风卷起了手帕的一角，我想拾起那块手帕，可终究没有这样做，一两分钟之内经历过车碾人踏之后，它就会面目全非了。 　　按当地风俗，两辆娶亲的车碰面时，新娘与新娘要交换婆家事先准备好的手帕，这块喜字手帕显然是新娘们匆忙之间掉在了街上的，婚礼的一个小插曲而已，此刻的新郎新娘被兴奋、喜气、忙乱拥堵着，哪会注意一个手帕呢？如果手帕没有掉在街上，那么新娘带回去会怎么样呢，待婚礼的繁华散尽时会藏在箱底或是首饰盒中成为告别女儿身的又一个记忆吧。 　　想来想去，如今，手帕的的作用仅此而已，假若有一天风俗变了，手帕也就真的没什么用途了，它也许会和许多东西一样，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曾经手帕和我们的生活是那样密切，手帕四角挽一疙瘩就会成为一个不凉不厚的婴儿帽。翻开儿时的影集，弟弟有一张极可爱的照片，胸前是用别针别着一块花手帕的，手帕整齐地被折成长方形，那是用来檫嘴或檫鼻涕的，那时，每一个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每天都要在胸前别上一块干净的小手帕，也许很多孩子会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洗干净自己的手帕，每天老师都是要检查的。 　　儿时的游戏里又怎能没有手帕，用手帕可以折成一只逼真的小老鼠，把它放在手腕上，一缩一伸手指，小老鼠也会一跳一蹦，一种简单而又智慧的游戏，手帕还能折成小船、帽子、花篮……有一首儿歌是人人都会唱的：“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儿时的伙伴围着一个大圆圈在蓝天下嬉戏，一块花手帕在阳光里飞舞。 　　姑娘们可以用手帕扎马尾辫，手帕是碎花的或小方格的那种才好，就像是停在发辫上的蝴蝶，那样子的女孩很纯很纯。 　　一天打开电视，在一部老片子里，看到这样一个片段：男大兵给女大兵修录音机，他们是互相爱恋着对方的，突然，男大兵的手一不小心给划破了，女大兵掏出手帕给了男大兵……很多时候，手帕还是表达爱情的信物，用手帕表达爱情或是友谊应该是有着久远的历史了。手帕与古老的丝绸文明也剪不断，理还乱，男人在丝绸的手帕上提诗，表达对友人的怀念；而女人们在丝绸的手帕上绣花，消磨着闺房中的时光。古时的女子手里拎着一块丝绸的手帕，款步行走时，手帕与衣裙流动生风。在戏曲中，美人们总是用手帕拭泪或是半掩着脸藏羞浅笑，再要么生气了，将手帕轻轻一扬，娇嗔地抽对方一下，一度，手帕是与这样的词连接在一起的：光滑、性情、雅致、含蓄……前些年，家人去杭州时带回来一块白色丝绸绣着兰花的手帕，不知该做何用，但看到它，就会想起烟花三月般柔软的杭州。一个关于丝绸的纪念。 　　在近现代，一个时常将手帕带在身边的男人常常被认为是一个好男人，因为在衣兜里常装一块干净手帕而且把手帕折得四四方方的人一定自己爱干净而且做事井然有序，当女人哭泣无助时，他会及时地递上一块手帕，会关心人体谅人，哭泣的女人也许先是接受了他的一块手帕，继而发展下去有可能接受他的肩膀。 　　记忆中父亲的口袋里几十年如一日，装一块折得整齐而又洗的干净的手帕，手帕比一般的大，大部分是白色，间杂着几道花纹，他爱干净，做事极有条理，只要家中用的着，哪怕是一个小螺丝钉也有它该放的地方。即使小时候为我擦过鼻涕，他的那块手帕也从来没脏过，大部分时间，他是用来擦眼镜片的，每天洗脸时，他都会洗一块装上另一块。他不装手帕是退休后近一两年的事，并不是好习惯改了，而是找不到卖手帕的地了。 　　过去手帕的用途如今都被质量越来越好的纸巾代替了，可有些用途纸巾却怎么也代替不了，比如擦眼镜片，充当纪念品，……的确，一块小纸巾又怎么会有手帕的意蕴呢？在手帕离我们远去的时候，女人们也离含蓄与娇羞远去了。当大片的绿色变成小纸团时，我们应该怀念手帕，我们的生活不只离这些东西越来越远，而且离诗意也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