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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忧患着的世界纪录

2021-12-30抒情散文马霁鸿
人也好像不怎么杰,地也似乎不怎么灵,在本地各级的历史书籍上,在当代的文化、经济页面上,对我的家乡——云南省永胜县涛源乡,实在难以找到一笔鲜明的记录(当然,这几年的进步未被载入史册,也可能是当地尚未重新修史的缘故)。实在要说一说的话,就说:那……
  人也好像不怎么杰,地也似乎不怎么灵,在本地各级的历史书籍上,在当代的文化、经济页面上,对我的家乡——云南省永胜县涛源乡,实在难以找到一笔鲜明的记录(当然,这几年的进步未被载入史册,也可能是当地尚未重新修史的缘故)。实在要说一说的话,就说:那里是一个金沙江上的古渡口,好像元朝起步的脚印也印在那里一个呢。这几年嘛,菜种得好,稻谷种得好。   假如说那里还有一抹史籍以外的亮色,那就是这个地方前些年出了一个县长。但这个县长,也不是金沙江边长大的,他乃是在江边以上的半山腰一个叫做保和的地方成长起来的呢。   其实,我的家乡,在历史上是非常有名的呢。现在人们时不时念叨的金江古渡,在我们这里上下几百里的地方,有着好几处,但主要的指向就在我老家那儿。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以前,这里可是有名的大渡口,古丝绸之路上的要津。茶马古道上的要冲之类话语,就更不用提了,有几个赶马哥能够绕过这里呢!因为前两年我已经写过一篇叫做《金江古渡》的文章回溯这里的既往辉煌,这里就不再絮叨罗嗦,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找这篇文章参阅(应该在互联网上点击得出来)。   我作为一个涛源的土著,又有着一般情形下所剥夺不了的话语权——我会写点文章呀——这里要是封杀了我,我可以到另一处去发表观点。本应为老家多讲一些话(讲过的,只是觉得讲得还不够),但碍于种种情形,往往就三缄其口。   自己不说别人说!这几年,别人时时都在说着呢,特别是在秋收时节,包括新华社在内的多少媒体都在盯着,挂牵着,都想说上一说。而我的家乡,这几年都不负这些媒体的期望,都有让它们可说的东西——年年都创造或者保持着水稻单产世界记录。今年——公元二00七年,当然也不例外。八月里,可以载入史册的、可以让众家媒体大说特说的奇迹又创造出来了:稻谷单产1287公斤(千克)!   (说一句:所谓单产,就是在某一块田地里的农作物的产量,以标准的亩的产量折算而成——在这个前提下,叫做亩产也成)   家乡有着这么大的对人类的贡献(起码是在科学研究方面的贡献、实践与示范方面的贡献),而我又已经年届半百,已经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对家乡放开来说上几句,当属应该。   这儿拟建的且有部分工程已经开工的所谓金沙江上游的“一库八级”水利工程,不应该修!   涛源是当下的一个乡,隶属于丽江市的永胜县。以前,乃至新中国建立之初,都不这么叫的,那儿古名叫做金江,或曰金江街。现在年龄在半百以上的江边人,你要问他涛源如何如何,他可能要沉吟半晌,但只要说一声金江街,他只怕就口若悬河而滔滔不绝了。也就是说,涛源只是一个面目威严的行政词汇,而金江街则是仪态万方的一地精灵。   老地名的金江街,由来已久,已经上千年,由最初的小小江边部落,发展成为南丝绸之路的一个重镇,以至旧政府(民国时期)要在这里设立一个统治机构——金江分县,其衙门、税务局、警察局一应俱全。民国初年,这里出产的黄金,一度曾经达到年产将近一万两。而永胜县(当时叫做永北县)上缴省上的银两(税收),自然也就名列前茅(列入三甲)。   区位极佳,矿产丰富,土地又肥沃,外地人(包括苏人、湘人、川人等等)到这里租土地种植的种田能手就如云如蚁。他们带来好心情,好技术,又相互交流,相互学习,细细切磋,细细琢磨,时间一长,便都各自长进,共同进步,将金江街边的涛源这一隅经营得花团锦簇,季季丰饶。   而这些外来的种田能手,不仅落脚在我们涛源,他们还散落在金江街沿岸哪。而金江街沿岸的土质与气候,都与金江街相若。不过,这些在涛源以外的种田能手,无论他们怎样能,无论他们怎样苦,一年辛劳下来,他们的收成都只能比得上涛源老乡的一半左右。   这真是匪夷所思。   几百年让人匪夷所思。   现在,也是令人匪夷所思!   袁隆平,全世界最牛、被称为水稻之父的杂交水稻专家,在全世界若干地方实验了他的水稻新品种,几十年下来,就是搞不出来我们涛源那儿的水稻产量。甚至,他的孙子辈的一个新品种,在我们涛源那儿一种,就款款超过了爷爷老师苦心孤诣培育的品种的产量。   袁隆平当然不服。袁隆平不得不服——我们涛源所创造的稻谷亩产世界纪录,是多少教授、专家瞪圆了眼睛,用现代化的最精密的器械所验收的呀!何况,他们所培育的品种的产量,在这里竞争的惨烈程度无以复加!   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在经过对江西、湖南、海南等地的不同气候地区的水稻种植实验,并且确认不如我们云南,不如我们丽江,不如我们永胜,不如我们涛源的水稻高产以后,十分谦虚地到我们涛源来做实验了。   袁隆平所选的田块,是由他所踏勘的,袁隆平所选的农户,也是由他所考察的。也就是说,在别人所创造过、或者还没有创造过稻谷单产世界纪录的这片土地上的地块,任由他挑选,创造过或者尚未创造过稻谷单产世界记录的农户,也由他挑选。   与别的水稻专家PK下来,袁隆平大师确实差着一些。   这个情况可以理解,袁老师所要创造的水稻单产纪录,是可以在广袤的水稻种植区能够普及的纪录,而不是像体育比赛中那样单打独斗下来属于自己独享的纪录。   但是,袁隆平老师的水稻作品,比起他以前所作实验的那些地方的产量,已经有了大大的提高。   这就证明,我们涛源那块地方,的确是水稻自在生长的天堂,的确是当下对水稻高产进行实验最好的所在。   讲单个的条件,比如气温、湿度、土质、温差、无霜期等等,我们涛源比不上水稻专家们进行实验的任何一个地方。   讲综合条件,水稻专家们穷尽世界每个角落,也找不到第二个涛源!   可惜,若干时日以后,再不可能有专家们进行水稻高产实验的最佳环境,再不可能有水稻们生长世界奇迹的最佳田园。   这块水稻的乐园,这块水稻专家的最佳露天实验室,包括袁隆平想着解决世界上亿人口的吃饭问题的实验基地,不久就要被一片大水淹没。这不是危言耸听。听说国家已经批准,要在这下面不远的地方,建造一座叫做鲁地拉的水电站(所谓金沙江中上游“一库八级”工程之一)。这座电站一旦蓄水,就要淹没包括袁隆平高产水稻实验基地在内的一大片土地。到那时,不但现在创造水稻世界记录的这些田块荡然无存,而且,即便创造水稻亩产世界记录的这些人(他们乃是世界顶尖级的农夫呵)还健在,他们又到哪里去找创造稻谷高产的田块!   他们失意倒也不当紧。要紧的是,可供袁隆平这些粮食增产的研究者们的研究基地业已不可再来!纵然村舍可以从江边搬到半山腰,农户可以从散住集中为“小城镇规模”,但,那个龙潭水潺潺流动碧玉温馨,金沙风款款吹拂软柳轻摇,而夜来一萧一弦相诉出的洞经音乐催动稻棵分蘖稻穗杨花的绝世韵律之所在(有不少涛源老乡、我的中小学时候的同学——他们正是积累了丰富稻谷栽培经验的老农夫,曾对我推心置腹地暴露了一个稻谷高产的秘密——涛源的稻谷产量世界纪录,是他们用洞经音乐养育出来的!),之回响,有哪个工程师能够复制出来吗?水势山形一变,整个水文气象都变了,涛源这个地方屡屡创造稻谷单产世界纪录的温床,其中的奥秘再也没法研究了。   就在今天,我们打电话给金江街的亲属,请他们在这风和日丽、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到丽江来闲上一段时间。而那里则回答说,走不了,这几天正有人在丈量房屋、土地的面积,点数树木的数量,为下一步水淹这片天地时的补偿作好准备。前面的阻拦既然没有效果,眼下得在这里坚守着,作出最后的抗争!看他们怎样少数了我家的一棵龙眼树、荔枝树!甚至少数了我家的一棵草莓!少数了,我就同他们去撕羊皮褂!   斗胆一句,笔者可以断定,江边的移民,几辈子都不可能过上好日子!只要凭着一副客观的眼睛(假如您的眼睛还能看东西),去漫湾电站所坐落的临沧的澜沧江边看一看那些捡拾垃圾的人,问一问他们的生活境况,您就约略知道移民的生活景况了。而就在这几天,看到媒体上披露说,三峡大坝蓄水后,因为泥石流、坍方、水质污染等等原因,库区周围丧失了生存条件、急需搬迁的人数已经达到了400万——这些人中,相当一部份已经移过民,现在是第二次充当移民。连根拔起的两次移民经历,不知对他们的生存能力伤害到了多大的程度——这可是建坝蓄水以前移民人数的大约3倍(那时的移民为140万)。随着三峡大坝蓄水量的增大和时间的延长,新增加的移民还会更多。而三峡坝区的地质状况,远比我们这一带要好,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远比我们这里强。   实际上,还有着若干所谓全国知名的“科学家”,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以种种面目在干着助纣为虐的勾当。他们以权威的面目,作着违背起码的良心准绳的宣扬:这一带可以大修电站!(写到这里,我的确深深感动于《南方周末》记者的赤子胸怀,他们早在2004年秋,就已经跋山涉水,历经艰难困苦,避开有关人员的盘查,偷偷请了向导,进入所谓“一库八级”水库与电站的核心地带,也就是金安电站的坝址那一带,采访现场,并揭示了这一带修建水库电站的种种弊端,而且还预测了一旦修建了水库电站的若干后顾之忧)。   在这里,我没有半点讨好《南方周末》的意思。我这个纯粹的水利外行人,倒是想对那些极力支持修建“一库八级”的专家们作上三问。   其一,建大坝而积起来的水,不知若干亿吨,改变了周围的应力平衡,势必引发山体垮塌,而这一带又是地质最脆弱的地方,大山大坡连带道路一起垮下来,责任由谁负?谁来修复道路?据《春城晚报》2007年10月22日A12版刊登的资料,永胜县地处金沙江和程海地震断裂地带,地质构造特殊,小地震活动频繁,历史上曾经历过4次7极以上的地震。   其二,水生动物的洄游,你们怎么解决!给出能够实施的方案了吗?经过专家组的认可了吗?   其三,由于建筑水库,水域面积扩大,影响了周围的气候,自然也就影响了周边动物、植物的生存环境,你们怎样与它们协调?是将猴子领到自家院落的假山上栖息,还是将小白鱼捉到自家的鱼缸里“放生”?更何况,在这一带大量积水,储蓄的热量对玉龙雪山的破坏程度有多大?你们论证过了吗!(稍微有点物理知识的人都晓得,物质不灭——这些水库在夏天吸收的热量,得在冬天里释放呀!)   这几问,你们当然会有恰当到十分的理由作出回答。我们要再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也会有早已拟好的还似乎天衣无缝的由头加以搪塞,而你们唯一回答得无可奈何的地方可能就是:你们自家不会在这一带的江边安家落户,安享终身。   这篇文章“遂意”写下来,好像杂乱无章,语无伦次,但我总的诉求是,不能在这里——生态脆弱到极端的地方建立水库,以及建立水电站。   这些文字堆码下来,没有别的意思,唯一的愿景是让这里的老百姓稍微不受打扰地享受一点中央政府所欲并且正在构建的和谐社会的福祉。   以上所说,便是我在作过若干田野调查以后,对所听到的百姓的肺腑之言的归纳、言说与提升之语了。   当然,我的这些言语,不太有可能传达到能够作出决策的上层机关。极有可能的是,在某个“肠梗阻”的办公室里,被从历史戏剧所涂抹的脸谱上隐身而出的、先前曾是小白脸,而今成为小红脸的人士加以嘲弄、哄笑一番之后,投入碎纸机而已。甚至,还要将我押送到某个场合,加以开导、批判一番,以让我看清形势,走上正道。   不过,我并不悲观。袁隆平新的解决上亿人口的吃饭问题的稻谷高产的实验还在进行之中,还没有大的进展,还想着有一番作为。袁老师和他所PK过的水稻大师们——亦即想着为人类产出更多稻米的科学家们,可能都会想着跟随当地的老农们到半山腰去,再作一些实验——死马当作活马医!而我,极有可能跟随着这些科学家走到半山腰,观察他们怎样选田亩,怎样选农夫,怎样将他们的希望一颗一颗、一行一行播进新的田亩、插进新的坐标。而我所信守的一条哲理层面的古训则只怕难以改变——生于淮南则为橘,生在淮北则为枳。   假如,我有可能与袁隆平们平步青云,徐徐直上家乡涛源的半山腰时,又遇到了真主的接见,我则一定会将真主对我的教诲传布于愿意听我讲话的众生:哈孤摆来(众生平安)!   我生虽已过半,却也健朗聪明。今日说上这些,且作民间预警。往后我还会说的,或抨击,或建议,或鞭笞,无一不为了我美丽的家乡——为了她的历史,为了她的现在,为了她的将来。但那檄文的底纹,我又要执意印上两个弥漫全幅的篆体大字——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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