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戈壁里阿姨的歌
2021-12-30叙事散文禾源
戈壁里阿姨的歌戈壁、沙漠,军垦、屯田,是写在新疆这块土地上的关键词,从古到今没有淡化过任何一笔。库尔勒年轻的绿荫里我听到:“再见吧,妈妈!别难过,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在我听来这声音比城市的杨树还要老,杨树杆直枝笼,一树绿意,可这位阿……
戈壁里阿姨的歌
戈壁、沙漠,军垦、屯田,是写在新疆这块土地上的关键词,从古到今没有淡化过任何一笔。库尔勒年轻的绿荫里我听到:“再见吧,妈妈!别难过,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在我听来这声音比城市的杨树还要老,杨树杆直枝笼,一树绿意,可这位阿姨的歌声,则像一片黄叶被戈壁的风吹起,又被落下的沙带沉。
啊姨,这首歌一定唱多年了吧。
“你是南方人吧,我喜欢南方人,告诉你吧,十七岁时我唱着它从长沙出发,今年我72,55年啦。” 我看着天上的云,把阿姨说的几个数字,进行了换算。那是1952年,是解放新疆大军就地转业,一边戍边,一边生产的年代。情景中我轻轻哼起《南泥湾》。阿姨听着,双手握住我的手,我知道她要牵着我,走向那个激情燃烧的时代。 到新疆,能读书,能学医,还能开拖拉机。一身绿军装,闪亮的五星帽就让我大街小巷追着看,再说还能读书,学医,开拖拉机。仅管奶奶哭着请求:再等三年她死了,参军不迟!可我还能等吗,要是她不死呢?堂姐堂哥唱着“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去参军时,我流泪三天,怪自己出生在小买卖家庭。这次军领导到学校征兵,说可以收我,不能再等,于是背着父母,背着奶奶唱着“再见吧,妈妈!别难过,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跟着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家乡。 且行且训,军魂渐渐顽强了自己,面对翻越六盘山牺牲的战友,不是畏惧,不是悔恨,而是化悲痛为力量。“青年团员们集合起来,踏上征途,万众一心”我们推车而上,冒雪行军。 进入戈壁前,军领导要求我们全部剃发,一律男装,不准再唱歌。戈壁静得像死了一样,路边的骷髅和马骸,暴露了死亡之地的可怕,军车上的两挺机枪,让我们嗅到了消烟味,原来这一带是土匪和响马常出没的地方。沙漠又是另一场考验,风和沙一同发狂,你看不见我,我看不到你,为了站稳几个人抱成一因,躲在车旁。刚出发时说我们将是移种到天山上的雪莲,可这一来,我们都成沙漠中出土的兵马俑。 成了军人就有了军人的血统,军人宁死而不屈,一往无前。啃着含沙大面饼,软了牙银,铁了决心,坚定了信念,我要当个顽强的女兵,流泪是资产阶级小姐的作派,刘胡兰,杨开慧是我们的偶相。 一个阶段的集训,知道军令如山,知道服从是天职。就这样到了连队参加大生产运动,《南泥湾》的歌声随太阳东升,而傍晚收工,伸不直的腰不敢抬头看落日,《打靶归来》的歌声成了强弓之末,一句句丢到戈壁滩上。开垦种棉,引水间苗,看不到头的棉田,为了替棉花“打油条,脱裤子”(是为棉花修枝),几次晕倒被抬回。我们想从棉田获生活,蚊子从我们这里觅生存,别小看蚊子,它可以咬死一头大马。于是我们蒙上了纱巾,田间午餐啃洋芋,也要跳着舞,要不然蚊子会把你当作死牲口来盯。 战友啊战友,军人血气到哪去了?居然顶不住这,不就是睡地窖,啃洋芋,开荒地,种棉花吧。为何要跳湖归西。不仅黑了你自己,也黑了我们的连队。你若是倒在棉花地里被蚊子盯死,是牺牲啊!可你偏选择了跳湖。 戈壁沙漠要留住树就要有水,军垦要留住大军,就要让大军有生根的土壤,那就是女人,我们女兵就是女人,就要让军垦官兵在开垦戈壁同时开垦我们,地产棉花、粮食,我们产孩子,产军垦的第二代,有了军垦新人产生,军垦的根就是活根,就能一茬茬地繁衍下去。 我们种树固沙,决心固定了我们。坚决听组织的话“三年不回家探亲”。大胆恋爱,革命化结婚,就是不能独生。领导介绍就是组织安排,领导说:他是个战斗英雄,立过好几个一等功;他还是个团级干部,一心为工作,误了婚期,这样的同志难道不值得你爱戴吗?再说他考察了你的表现:家庭背景虽有点复杂,但你交待得清楚,没有大碍,而且你觉悟高,文化好,组织纪律性强,他信任你,我看这庄婚姻一定幸福的。早上找谈话,下午完婚,两口肥皂箱搬在一起,两个人睡在一张床,安定了好几个人的心。我们写过这样的诗: 爱情不是公园散步
不是椅子上长叹
不是秋天昵咛
是一首迎风抗沙的歌 三五年过去了,戈壁滩有了粮田,有了棉花地,我们有了孩子。军垦部队也有了学校,医院和应有的一切。我们虽然没有开成拖拉机,但我们成了老师、医生和许多职业前辈。 我们的第三代,第四代的军垦后代都出生了,我们的籍贯,成了他们的祖籍。这根扎下而且是扎深。 回过头来看着漫长的路,这一路我是偷偷地唱着“再见吧,妈妈!别难过,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再见了,亲爱的故乡,胜利的星星会照耀着我们,再见吧,妈妈,别难过,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走地来的,60年代初把我关在地窖里,我依旧踱步轻唱,向着故乡的方向唱,向着妈妈、奶奶的坟茔唱。 戈壁,沙漠,阿姨的歌声是不是成了绿树的水脉,流淌在有树的地方。阿姨你就唱吧!风会传情,水会传音,我真切听清你的心音。
2007、12、20日于听月轩
“你是南方人吧,我喜欢南方人,告诉你吧,十七岁时我唱着它从长沙出发,今年我72,55年啦。” 我看着天上的云,把阿姨说的几个数字,进行了换算。那是1952年,是解放新疆大军就地转业,一边戍边,一边生产的年代。情景中我轻轻哼起《南泥湾》。阿姨听着,双手握住我的手,我知道她要牵着我,走向那个激情燃烧的时代。 到新疆,能读书,能学医,还能开拖拉机。一身绿军装,闪亮的五星帽就让我大街小巷追着看,再说还能读书,学医,开拖拉机。仅管奶奶哭着请求:再等三年她死了,参军不迟!可我还能等吗,要是她不死呢?堂姐堂哥唱着“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去参军时,我流泪三天,怪自己出生在小买卖家庭。这次军领导到学校征兵,说可以收我,不能再等,于是背着父母,背着奶奶唱着“再见吧,妈妈!别难过,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跟着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家乡。 且行且训,军魂渐渐顽强了自己,面对翻越六盘山牺牲的战友,不是畏惧,不是悔恨,而是化悲痛为力量。“青年团员们集合起来,踏上征途,万众一心”我们推车而上,冒雪行军。 进入戈壁前,军领导要求我们全部剃发,一律男装,不准再唱歌。戈壁静得像死了一样,路边的骷髅和马骸,暴露了死亡之地的可怕,军车上的两挺机枪,让我们嗅到了消烟味,原来这一带是土匪和响马常出没的地方。沙漠又是另一场考验,风和沙一同发狂,你看不见我,我看不到你,为了站稳几个人抱成一因,躲在车旁。刚出发时说我们将是移种到天山上的雪莲,可这一来,我们都成沙漠中出土的兵马俑。 成了军人就有了军人的血统,军人宁死而不屈,一往无前。啃着含沙大面饼,软了牙银,铁了决心,坚定了信念,我要当个顽强的女兵,流泪是资产阶级小姐的作派,刘胡兰,杨开慧是我们的偶相。 一个阶段的集训,知道军令如山,知道服从是天职。就这样到了连队参加大生产运动,《南泥湾》的歌声随太阳东升,而傍晚收工,伸不直的腰不敢抬头看落日,《打靶归来》的歌声成了强弓之末,一句句丢到戈壁滩上。开垦种棉,引水间苗,看不到头的棉田,为了替棉花“打油条,脱裤子”(是为棉花修枝),几次晕倒被抬回。我们想从棉田获生活,蚊子从我们这里觅生存,别小看蚊子,它可以咬死一头大马。于是我们蒙上了纱巾,田间午餐啃洋芋,也要跳着舞,要不然蚊子会把你当作死牲口来盯。 战友啊战友,军人血气到哪去了?居然顶不住这,不就是睡地窖,啃洋芋,开荒地,种棉花吧。为何要跳湖归西。不仅黑了你自己,也黑了我们的连队。你若是倒在棉花地里被蚊子盯死,是牺牲啊!可你偏选择了跳湖。 戈壁沙漠要留住树就要有水,军垦要留住大军,就要让大军有生根的土壤,那就是女人,我们女兵就是女人,就要让军垦官兵在开垦戈壁同时开垦我们,地产棉花、粮食,我们产孩子,产军垦的第二代,有了军垦新人产生,军垦的根就是活根,就能一茬茬地繁衍下去。 我们种树固沙,决心固定了我们。坚决听组织的话“三年不回家探亲”。大胆恋爱,革命化结婚,就是不能独生。领导介绍就是组织安排,领导说:他是个战斗英雄,立过好几个一等功;他还是个团级干部,一心为工作,误了婚期,这样的同志难道不值得你爱戴吗?再说他考察了你的表现:家庭背景虽有点复杂,但你交待得清楚,没有大碍,而且你觉悟高,文化好,组织纪律性强,他信任你,我看这庄婚姻一定幸福的。早上找谈话,下午完婚,两口肥皂箱搬在一起,两个人睡在一张床,安定了好几个人的心。我们写过这样的诗: 爱情不是公园散步
不是椅子上长叹
不是秋天昵咛
是一首迎风抗沙的歌 三五年过去了,戈壁滩有了粮田,有了棉花地,我们有了孩子。军垦部队也有了学校,医院和应有的一切。我们虽然没有开成拖拉机,但我们成了老师、医生和许多职业前辈。 我们的第三代,第四代的军垦后代都出生了,我们的籍贯,成了他们的祖籍。这根扎下而且是扎深。 回过头来看着漫长的路,这一路我是偷偷地唱着“再见吧,妈妈!别难过,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再见了,亲爱的故乡,胜利的星星会照耀着我们,再见吧,妈妈,别难过,别悲伤,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走地来的,60年代初把我关在地窖里,我依旧踱步轻唱,向着故乡的方向唱,向着妈妈、奶奶的坟茔唱。 戈壁,沙漠,阿姨的歌声是不是成了绿树的水脉,流淌在有树的地方。阿姨你就唱吧!风会传情,水会传音,我真切听清你的心音。
2007、12、20日于听月轩
很赞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