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四月，小雨进行时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6:16 编辑 <br /><br />　　　　　　　　　《四月，小雨进行时》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四月初的北方春寒料峭，天气变化无常，用“春日迟迟，卉木萋萋”形容是不为过的。随着春风的回转，小草顽皮地露出小脑袋瓜。草坪、树根处堆积着去年的枯叶，在雨水的洗礼中，它们泛着褐黄色的光泽，这样的色泽并未勾起一丝的哀伤，相反心底里油然而生一种温暖。许是在渐渐返青的季节里，这样的颜色就快要退场，总让人回忆起去年冬日里的温馨吧。
　　撑一柄奶白色的伞走在街上，玫瑰红色的小花静静地开在头顶，我如置身一片浪漫的霞光里，又仿佛贴着母亲温暖的花布衫，更觉有一丝淡淡的来自于母亲身上的体香。不禁想起“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描写春雨的精妙诗句。无论什么样的故事，一逢上下雨便难忘。雨的神奇便在此了，它能弥漫成一种情调，浸润成一种氛围，镌刻成一种记忆。
　　小雨密密地织着，有些冷，我把脖子缩在毛茸茸的衣领中。这是情人节老公送我的衣裳：乳白，带有同色提花花纹，脖领处一圈白色温暖的皮毛，配一条淡蓝色的长裤，大大的深紫色的皮包，长发飘在身后。落雨的日子，其它景物都是灰蒙蒙的，我的着装看起来有些鲜明，这令我的神思有了飘荡起来的感觉，不禁想到戴望舒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我生活的小城，每到五月也会有丁香绽放，或深或浅的紫如火如荼地铺展在路边，艳而不俗，浓浓的香气在十几米外就闻得到。但我这里没有那种长且仅容两个人擦身而过的巷子。宽敞的路面上，有浅浅的水洼，不时会溅起星点的泥浆，走路的时候多少会担心会溅到我的裤角上，但这并不妨碍我在伞下的一方小天地中任思绪飞翔。
　　也曾幻想在南方的雨巷中，踩着旧的青石板路，擎一把油纸伞，独自彷徨，独自嗟叹。这或许和现时代快节奏的生活有些格格不入。可这样的闲逸却是一种很好的放松自己的方式。不妨想象一下这样的情景，或者更有一场不经意的相逢。这样，一个平淡的雨日便会变得诗意起来。
　　雨下得并不大，没有什么声响，这种安静很遂我意。随意地转动伞柄，那些玫瑰粉色的花朵便飞旋起来，我想起小时候那些有雨的日子。
　　小时候，家里有两顶草帽，一顶是崭新的麦秸编的草帽，归我。另一顶的外缘有些散了，帽子的一边印着火红的五角星，并印有“农业学大寨”的字样（现在想起这几个字，脑海里便会浮现父亲躬着背，汗流满面的在工地上干活的情景），这是父亲的一顶。下雨的时候，父亲总是将崭新的草帽扣在我的头上，仔细的帮我系好草帽上的带子，再帮我披上雨衣，看着我蹦跳着飞出家门。他则匆匆地戴着那顶旧草帽去上班，衣服常常湿了大片。
　　我家的第一把雨伞是父亲买给姐姐的一柄黑色的布伞。我清晰地记得标价是七元钱。这在仅靠父亲一人收入来维持家计的我们来说多少有点奢侈。但父亲还是买回来。从此，这把伞成为我和姐姐争夺的焦点。往往是姐姐让了我，临末了还叮嘱我千万不许弄坏。于是，平日并不喜欢下雨的我，总是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默默企盼多下些雨来，那样就可以跑到街上，一边疯跑一边炫耀现代的遮雨工具。
　　第一次拥有自己的花雨伞，也是父亲买给我的。那时花雨伞在我们的小城里是最时髦的遮雨工具。当父亲从提包里拿出那把花雨伞时，我乐得蹦了起来，像得了宝藏般不肯再放下。从此我和姐姐都有了自己的雨伞，而父亲依旧在下雨的日子穿着我曾经穿过的旧雨衣去上班。到了放学的时候，总会看到父亲伫立在教室门外，雨衣下露出了裤角，一滴一滴的雨水正缓缓流到地面，一双青筋暴突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花雨伞。
　　一辆车飞过，将我的思绪打断。望着车子远去的影子，我想到时光流逝怕也是这样的速度。真的冷，我把脖子缩得更低。今年的雨降得不少，淅淅沥沥地下过几场了。春雨贵如油，这样的雨于农家是好事。于我，有时会勾起一丝淡淡的忧伤。内心里希望这样的雨最好飘在三月。在冰雪初融的三月，穿着粉色的羽绒服，打着我的白色印花雨伞，那一片粉宛若五月盛开的桃花，让色泽单调的三月因此而亮丽起来。风是轻柔的，凉意中带有春欲来的暧昧的温暖。然后耳边响起刘文正的歌：
　　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沥沥淅沥沥沥下个不停
　　山谷里的小溪/哗啦啦哗啦啦啦流不停
　　小雨为谁飘小溪为谁流/带著满怀的凄清
　　小雨陪伴我小溪听我诉/可知我满怀的寂寞
　　请问小溪谁带我追寻/追寻那一颗爱我的心
　　这是我小时候很喜欢的一支歌。优美的旋律总让我在下雨的日子里感觉特别温馨。那时不懂得歌词的含义，长大了才知这歌词里有对春的渴望对爱的追求及对生活美好的憧憬。现在知道这首歌的人并不多了，可是雨却没有随时光的流逝而消失。它总是不经意地来，正像杜甫诗中说的那样“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把整个春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生机勃勃。
　　手机铃声响起，是父亲要我回家吃饭。这时才突然发现天空中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北方春天时常会有雨加雪的天气，但我还是为那如鹅毛般飞舞的雪片吃惊。“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韩愈的诗句正是我所看到景色的写照。想这雪知道春已来，便紧赶慢赶地跑来，提醒人们在姹紫嫣红的春日，不要忘记曾经有那么美丽的白色花朵盛开于冬日。这怕是它最后的舞蹈吧？过不了多久，雪便又会被雨替代，洋洋洒洒，飞上枝头、落入泥土，然后空气中便会弥漫起泥土特有的气味……
　　想着想着，我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父亲一定已在门边等我了。
　　　　　　　　　　2006.04.07　2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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