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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当我老了

2020-09-19叙事散文周施梅

-西方的圣诞节,是在中国的冬至之后。大多中国人并不会当做节日,只做一个平常日子。只有时尚的年轻人愿意趁此携了恋人尽兴浪漫一回。天真的孩子,早晨醒来也许会查看枕边,是否有圣诞老人送来的礼物。圣诞节的夜晚,饭后照常跟先生去散步。出去才发现,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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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方的圣诞节,是在中国的冬至之后。大多中国人并不会当做节日,只做一个平常日子。只有时尚的年轻人愿意趁此携了恋人尽兴浪漫一回。天真的孩子,早晨醒来也许会查看枕边,是否有圣诞老人送来的礼物。   圣诞节的夜晚,饭后照常跟先生去散步。出去才发现,外面竟起了风。几乎要将人吹走的狂风,根本无法散步,我们只好返回了。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这时风已止。先生需要提前回五莲,去北京南站坐早上八点半的动车。   十天前,先生跟我一起来北京。原打算过些日子一起回去,因单位有事,他需要先行一步,只好改了预定的火车票。   凌晨五点我即起床,洗漱之后开始做饭。擀鸡蛋面条,做肉丝汤,这是早餐。还做了烙饼,煮了鸡蛋,让他路上吃。   饭后,带上收拾好的拉箱走到门口时,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看了我一眼,就出门了。八点半后,收到他发的一条信息:已上车,放心。   人过中年,已没有离别的缠绵和伤感,有的,只是一些琐碎生活中的牵挂。下午接近四点,又收到他的信息:家中一切正常,放心吧。到了晚上,他又发来一条信息:刚擦完地,洗完澡,在看电视,一会儿就休息,你也早睡,别累着了。   我回的信息,也只是淡淡的几句:知道了。注意饮食。记得按时吃药。   一夜安睡。   早上出门即发现,多日的雾霾已消散,天气晴好,非常透彻。更让人欣喜的是,天边竟有红霞如彩锦。在北京,这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情景,我遗憾着先生没有看到。倘若他看见,定会高兴得很,忙着拍下来,说不定会是一幅难得的摄影作品。   这时,太阳还没有出来,只有大片的红霞在湛蓝明朗的天空变幻出美丽的图案,像是谁将一大块红艳艳的绸布扯开,抛向蓝蓝的湖中。   我仿佛不是在注视天空,而是望着飘浮着红绸布的碧湖。绸布随着水波荡漾出些褶皱,又很快舒展开。红与蓝揉合在一起,又有紫,灰,等色彩掺杂着,形成绚丽而奇异的色彩。似乎是被湖水浸泡的缘故,不一会儿,绸布颜色渐渐淡了,成为玫红色,也显得薄了。   之后,红绸布成为粉红,再之后,颜色越来越浅,淡到成为丝丝缕缕的白。红绸布不见了,天空唯有蓝色和几片薄薄的白云了。   目睹过这变幻的云后,我想起李清照的这句:云中谁寄锦书来。一种相思,两处相思,托付大雁传递。多么美的句子啊,让人遥想。 云中寄锦书来。这个季节,大雁早已飞回南方。是离别的爱人思念我,写下细密的相思,托付云彩告诉我吗?如果我还年轻,也许会这样想。可是,我只是想起这句带个云字的句子,只是遗憾着喜欢摄影的先生失去了一次拍摄的机会,并没有像李清照一样,生出闲愁,生出相思,寄托空中的大雁传递思念。   这一刻,我确信自己老了。   但我愿意一天天老去。能够活到很老,是多么好的事情。虽然失去了活力,却会更豁达。杜拉斯的《情人》里这句:“与你年轻的样子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颜。”让人感动。尽管不是每个女人在老去时,还能被这样爱着,但我相信,每个老去的人,都会有着看云卷云舒的淡泊,宠辱不惊的从容。   现在,我老了,不再是那个爱哭的女孩子。他也老了,不再是那个夏夜骑着自行车带我去林中小路兜风的年轻男子。虽然都还没有长一根白发,我却知道,我们老了。我们不再去恋爱时经常去的苹果园走走,即使是苹果花开的季节,碧绿的树叶映着白色的苹果花,那么好看,他都不肯挽着我的手进去走走。是啊,花虽好看,远远地看就是了,果树上喷了农药,何必非要进去呢?   不去果园走,更不会在深秋的夜晚,不顾凉意,傻傻坐在河边,只为那满天星光。却会在每天晚饭后一起散步。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我们并没有这样的奢望,却还是愿意活得久一些。   活得久一些,可以多些看日出的日子,多些机会看霞光万丈,看月圆月缺的机会。在平淡无奇的日子里,感受大自然的美好。很少有激动的心情,也不再有浪漫的想法,却跟二十多年前一样地热爱着生活。   偶尔的闲暇里,我会看看天空。出现过那一次红霞之后,这几天没有再出现。但天空如同秋天一般湛蓝高远。偶而有飞机飞过,常见鸽子成群地飞。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好,还是北京的鸽子多的缘故。它们飞得并不是太高,只是在大约六七层楼高的上空飞,飞的范围也不是很大,在一个区域内飞来飞去,像一群玩老鹰捉小鸡的孩子,“呼“地从这端飞向那端,又很快飞回来,发出愉快的欢叫。只是它们的速度比孩子们跑的要快多了,几乎要不眨眼地盯着它们才跟得上。仔细观察,会发现,无论有多少鸽子,总有一只是领队的,在指挥飞的方向。发现了这点,我觉得很有趣。我想等回家时,我要把我的发现讲给他听,就越发添些观察的兴趣。   有一天傍晚,忽然听见一阵嘈杂的争吵声。原来马路边一对年轻夫妻在吵架,女人个子娇小,怀里还抱了个三四岁的孩子。男人身材修长,面目清秀,带有几份书卷气。他们的周围,除了观望的人,大约还有他们的家人。女人抱着孩子,还能腾出一只手去抓打男人,嘴里哭骂着,一边说着她一个人拉扯孩子,如何不容易,让人评评理,一边将伸出的手攥了拳头,拼命地捶打着那男人,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看起来她已没有跟那男人过下去的可能。   那男人只是躲闪着女人,并不还手,嘴里却分辨着,听得一句“你自己说说,凭良心说说,我怎么对你的?在大街上这样闹,真是丢人。”一边的老妇人大约是男人的母亲,拉着男人,要他不要理那女人,似乎是她的儿子因这女人受尽苦一般,她要从这女人身边拉回儿子,脱离苦海。   女人继续抓打着男人,一副鱼死网破的阵势。男人却没有听从那老妇人的话,虽然看起来也很生气,却只是躲闪着女人,站到一边去。女人又几次冲过去,撕扯着男人,孩子被吓得哭个不停。   从恋爱到结婚生子,他们在一起才有几年时间?恋爱的甜蜜,新婚的幸福,新生命降临带来的快乐,这样快就烟消云散了么?   心里忽然生出些寒意,为着眼前这场两个人之间的小小战争。我差点走过去,去劝阻这女人或许那男人各自冷静一下。婚姻要靠互相包容和理解,哪有黑白分明的理可讲?吵下去又有什么意义?没等我上去劝阻,却早有热心的围观者做了公正的裁判并给予善意的劝慰。   最终,男人走到了女人身边,一起离去。尽管女人似乎余怒未消,不时对男人挥打,却分明少了些分量。   也许这对年轻的夫妻让旁观者想到了自己,对他们的劝告,也是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哪对夫妻不曾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赌气甚至吵架呢?一旦吵起来,恩爱全无,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却又忽然莫名其妙地和好,卿卿我我起来,俨然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这个世上,任何的吵闹和喧嚣,都将随着时间的流逝归于平静。有的夫妻,争吵之后,一方痛下决心,斩断之间的最后一丝感情,决绝而去。争吵结束,也从此陌路。   大多的夫妻是在吵架与和好的过程中循环的,只是不知不觉中,争吵越来越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忽然有一天,发现原来会让自己生气甚至吵架的事情,竟可以一笑了之。为此还以为是自己的胸怀宽广了,宽厚豁达了,殊不知,是老了,看淡了许多事情。   经过了无数次的争吵还能走在一起的夫妻,是幸运的。老年的相守,才会明白,人与人相处,包容的重要,也真正懂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意义。   那对年轻夫妻渐渐远去的背影,分明已是傍晚里的一幅温馨画面了。女人怀里的孩子已被男人抱在,男人也腾出一只手,揽着女人的肩。谁又相信他们刚刚的吵闹是真的打算不过下去了呢?和好,并不是因为一下子就懂得了相互包容和理解。也许还会继续吵,但也会继续和好。想来,只是因为年轻气盛,有大把的时间用来怄气吵架,也还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和好。   像许多老去的人一样,等到老了,他们也会忘了争吵,只记得曾经的恩爱了。   这个夜晚,读着叶芝的《当我老了》,心忽然柔软无比: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 本帖最后由 周施梅 于 2013-12-29 21:5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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