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回“家”

　　国庆长假，抽空回了一趟“老家”。这老家便是下乡三年的地方，我从这里走进了社会，又从这里走了出来，步入更广阔的天地。时间过得真快，一晃26年过去了，再踏上这条熟悉却又陌生的土地，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山河依旧，故人尚在，只是容貌改。当年的模样依稀，见面后还能辨认出来，问长问短间自然多了几分感慨。 　　29年前，高中尚未毕业，户口便提前两个月落户到这里。因了当时的时势，早一天落户便多一天农龄，多一份资格，或许可以早一天离开，这就是当时下乡心情的真实写照。也因了当时父母的关系，所以选了一个相对条件较好的生产队。高中毕业后只三天，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便把16个知青连同行李一同拉到了广阔天地。知青房还未建好，先在大队支书家暂时安身，大队支书把准备儿子结婚用的房间腾出来让我先住下，吃饭也随大队支书全家，他们吃啥我吃啥。现在回想起来，唯一留下的感觉就是每顿饭饱是饱了，但油荤太少。 　　半个月后，知青房建好，于是便搬到了新居。从此便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知青生活。最不习惯的是一日三餐的时间，比起上高中时迟了许多，早饭大约在9时左右，午饭却要下午2、3点，至于晚饭就更迟了，一般都在9到10点间。记得刚下乡出工的那段时间，一到12点左右，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管算不算工分，先回到知青房吃点冷饭再上工。后来也习惯了，回到父母家中又嫌吃饭太早，总是在不断调整自己胃子的适应能力。 　　初下乡时，感觉自己的体力尚可，只是肩膀不行，特别是左肩，挑不能挑，抬也不能抬。下乡的地方半山半田，旱地里送肥时全靠肩挑，一到山路上，便再没有可以歇脚的地方，只好硬着头皮左右肩换着挑。120余斤的粪桶，把左肩压得来又红又肿，整整痛了一个星期，总算咬着牙坚持过来了。再挑粪上山时，也就可以自如地左右换肩。有时候自己也在暗自思索，这人也怪，平时从来没有挑过抬过，到了农村可就由不得你，除非你想偷懒，不想锻炼，再苦再累再疼，忍一忍，也就过来了。下乡三年，学会了所有的农活，并且还成了行家里手，也算对得起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了。 　　三年的知青生活，苦与累自不必说，但是让我留下终生难忘的记忆的，却是一件非常意外的事故。那是在1977年的双抢季节，一边收麦子，一边种水稻。旱田刚收了麦子，马上灌水翻耕耙田抢栽秧苗。当时我与另一个知青是队上的手扶式拖拉机手，两人轮番上阵翻土耙田。那位知青姓何，就在中午近12点的时候，他在转弯时忘了把旋耕机的离合器松开，被旋耕机的旋耕片将左腿齐刷刷地从膝盖以下全部截断被打成了肉浆，整个水田被染成了红色，撕碎的骨肉星星点点地洒落在水中。他人已经昏迷了，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用围布将他的左腿紧紧地捆住止血，然后迅速地将拖拉机开到田边机耕道挂上拖斗，随后赶来的几个小伙子帮忙把他抬到拖斗上，立即向公社卫生院开足马力飞驰。然而，一切都无济于事，虽然性命保住了，但他却永远失去了左腿。后来公社为了照顾他，把他安排到卫生院挂号，也算有了一份工作。 　　上世纪50年代出生的人，可能永远也不会忘记“五七指示”，然而就为这一道圣旨，却让千百万知识青年从城市到农村，再从农村回到城市，以至于形成了中国现代城市中一个独特的群体。知青生活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究竟是财富还是悲剧闹剧，至今尚无定论。但是无论如何，三年知青生活的确教会了我许多在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也让我更深切更直接地了解到了农民这个中国最广大的阶层，了解他们的纯朴，他们的艰辛，他们的追求，他们的生活。后来大学毕业后居然又回到了当年下乡所在地区的城市工作，也有幸在后来的日子里得以见到部分当年朝夕相处的乡亲，尽我自己的能力帮助解决他们在城里遇到的困难。毕竟那是时代的产物，从理论上来讲，贫下中农并没有真正地给我们以再教育，而是以他们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 　　26年过去了，正所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谈笑间，当年的生产队长戏谑：“你们这帮小子，当年偷鸡摸狗，把我家的大黄狗也打来吃了不说，还让我也来吃，吃过了才说是我自己家的狗，让我哭笑不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们生产队的知青还真不错，一个个的都有出息，都是读书出去的，比起其他队的知青强多了。”这倒是实话，生产队当年一起下乡的四名知青，除了姓何的一直呆在卫生院，其余三个都是上大学中专参加了工作。然而，参加工作后各分南北，很难有机会再聚。当年一同下乡的16名来自各地的知青在96年相聚过一次，因为那时我们有个约定，下乡20周年的时候，无论身在何处，都必须聚会一次，为了纪念这段终生难忘的知青生活。从那以后，彼此间便再没有见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