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噶公

我的四嘎公喜欢打麻将。那时候的麻将小的很，是木头做的，上面刻了红色的繁体字字，什么一万二万三万。也有骨头做的麻将，那就比较贵重了，一般的人家买不起。现在应该进博物馆了。四嘎公是我妈妈的四叔。

      我妈妈的父亲去世的早，我妈妈讲她十几岁她父亲就过世了。她十四岁挑柴禾到郎溪卖，跟那些大人们一起赶路。出一身汗，再脱件衣服，然后受凉了。从此落下了胃疼的老毛病。妈妈说她每天天不亮进郎溪城卖柴，换点米回来，我外婆是个小脚女人，妈妈还有两个弟弟。后来还是饿死了一个最小的弟弟。我们后来看到的舅舅，是妈妈的大弟弟。妈妈经常给我们讲她十四岁挑柴卖的故事。她说遇到一个买柴的好人，塞给妈妈一块大锅巴。妈妈舍不得吃，带回去跟那两个弟弟一起分享。那是一个伙房烧锅的伯伯，他看我妈妈年纪小，心生爱怜！所以偷偷塞给我妈妈一块锅巴。那块锅巴，被我妈妈念叨了70年，直到她老人家去世。妈妈大概就一米五的样子，妈妈说是营养不良，挑柴火压的。妈妈的娘家在郎溪飞里梅西冲。到郎溪有十几里路程，还要过渡，渡过那条郎川河。妈妈跟在大人们后面，撑渡船的人，有时候收妈妈的钱，有时候不收妈妈的过渡钱。妈妈跟我们讲她小时候吃过的苦，说她一生中遇到的“贵人”！

      后来她的小弟弟还是饿死了，外婆出去讨饭。死个孩子也没有眼泪，卷吧卷吧埋了。孩子抛在荒山野地被狼叼走了。外婆扎个头巾，拎个淘米蓝，拄着拐杖出门乞讨。外婆是小脚，走的慢，收获也少。最后外婆也饿死了。妈妈跟几岁的舅舅，被四嘎公收养了。我妈妈待四嘎公特别好！“四叔”长“四叔”短地。

      那年我父亲给四嘎公做了件新棉袄。我也学父亲的口气道：“嘎公穿上这件衣服要活一千二百岁！”嘎公道：“活那么大岁数吃人啊！”父亲母亲笑死了“这个话是长辈对晚辈的祝福哎！萝卜头！”
“萝卜头也是我是外号之一。”
     

      我还听他们在谈论“今年是狗年，明年是猪年”，我插嘴问道：“妈妈我明年属什么啊？”大人们笑了起来：“你还一年换个属性啊！”我都搞不清这有什么好笑的？一年换个属性，为什么我的属性一老不变呢？

     四嘎公有个老表在我们这里。嘎公来了必定要找他去搓麻将的。再不邀到一起到我家来切磋。妈妈恭恭敬敬地服侍他们，端茶递水，烧饭给他们吃。听四嘎公跟他老表谈心，谈的都是麻将经。“八将八赢，赢胡牌钱，吃不缺大不动。”四嘎公算麻将嘴，把牌一张张地磕脆脆地响。然后不放心，再算一遍，看有不有遗漏的嘴没有。后来我哥会唱了，我们也跟着当儿歌唱。“八将八赢，赢胡牌钱、、、”具体是什么意思，到今天我也没有搞不清。


     四嘎公从郎溪走到我家来，要走一天，还要过渡。四嘎公讲，看山容易看水难。所以他来一趟不容易，一来就小住十天半月的。带来了妈妈娘家的消息。

      毕桥有个四嘎公的老表，我们喊着舅嘎公。那年舅嘎公挑了两篓子茶叶到我们这里来卖。这么远，挑担茶叶，一路走一路卖。舅嘎公瘦瘦的高高的，讲话有很重的鼻音，和蔼的很。他唤我妈妈的名字“冬梅啊！”“冬梅！”
   
      有天晚上，父亲母亲叽叽咕咕商量着什么。样子很是焦急。说是舅嘎公的茶叶担子被大队书记没收了，说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割资本主义尾巴。说舅嘎公这是“投机倒把”！后来爸爸妈妈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要回了舅嘎公的茶叶担子。

      当然是半夜里去讨要的。大队书记不得好处，有的放行？大人们没有细说。他们在灯下骂了一通那个大队书记。当然这是十里路上骂老爷 ，出出气罢了。

鼻音很重的舅嘎公来过几趟，四嘎公每年都来我家一趟或者两趟。每次四嘎公来，我欢喜的不得了。因为妈妈想办法要弄几个菜咯！她的四叔来了！我跟在四嘎公后面：“嘎公!”“嗯！”“嘎公！”“嗯”
“嘎公！”“嗯！喊额作么事来？呆丫头！”、、、、、、、、、



2018.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