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京娘湖

一
春日里京娘湖一汪湖水，却载不动京娘无尽愁思，那微起涟漪，应是京娘因“何处为家”而无奈又失落泪痕吧。京娘那茫茫乡愁，也随着春水蜿蜒流淌，无语南流，流入赵大郎豁达胸襟。
其实，我无法想象京娘跳下湖水一瞬间，内心是何感想，是因被赵大郎舍弃？抑或是族人辱骂嘴脸。而这一跳，却将浓浓乡愁也一起跳了下去。
京娘也许是某一个春日又来到这湖畔吧，那时萧条冬日刚刚过去，京娘衣衫单薄，有点冷的，她抬起头，天是瓦蓝的，鱼纹状云也不太多。京娘痴痴看着，那云，那天，渐渐有着赵大郎轮廓。赵大郎越来越清晰，京娘脸色绯红，微微一笑。就像扔了颗石子落入心湖，京娘缓缓低首。湖水越发碧蓝，水蓝，天也蓝，那水天一线，好大一片山脉衔接着，浑然一体。
陡然一阵风起，将那云状赵大郎也吹散了。京娘脸色苍白，想要说话，喉头又被东西堵住，说不出话来。她茫然不知所措，双脚犹如灌了铅般，颇为沉重。那梳妆搭衣之处犹在，而昨日笑语情意却已逝。昏昏然之下，骤然一声:京娘，传入耳畔，这声音颇为熟悉，这声音是——京娘不敢回头，自己之所以来这湖畔，就是为了听到这声音，见到这声音主人。可是，如今近在咫尺，心里又胆怯了。
旁人指指点点，族人辱骂舍弃，京娘忍了，而如今，泪水却逐渐模糊双眼，她忍受了一切非人折磨，无论是肉体，抑或是精神，为了是再见他一面。可是，为何带着无尽乡愁而来，听到这声音主人，自己又惧怕了呢？是怕失去？京娘摇了摇头，也顾不得泪水流淌清秀脸上，转过身来，眼前是一片湖，湖上泛着涟漪。
那声音主人去哪了？那声音又从何而来？幻觉？心念？那冰冷湖水依然无语，它解不开京娘心结。那春日也茫然，它不知这少女因何伤感。就连那绿，那五颜六色花花草草也无动于衷。
何处是家？京娘脑海拥入这一句话。而这一句话犹如巨石挤压着京娘心脏。家？京娘呵呵冷笑，族人走了，家人也怕蒙羞走了，连赵大郎也走了。如今，这冰冷湖水还在，它还未从冬日寒冷挣脱开来，未融入春的怀抱。
京娘累了，她念了那句:“妾今生不能补报大恩，死了当结草衔环。”话音一落，毅然投湖。
那湖水载不动京娘乡愁，默默将京娘沉入湖底。这一跳，那千里之外赵大郎心弦可颤动一下？
二
也是庆幸，京娘幸好跳下湖。倘若京娘成了赵大郎妃子，那京娘应是保不住圣洁的，而这片湖是否依然纯洁？一如以前京娘呢？
宫内尔虞我诈，对于京娘这名娇弱女子，是适应不了的。京娘就算常住汴京，既不是武则天那种天之娇女，大周帝王。也不是那拉式垂帘听政，操纵帝王。京娘是柔弱的，就像那戚夫人，萧皇后，慈安。受人宰割，听人吆喝，那多情赵大郎也会将她遗忘。这应不是她想要的吧。
我想，京娘应是欲与赵大郎男耕女织，怡然自乐。而这却不是那位离弃京娘而雄霸天下香孩儿赵大郎内心所想吧。
姑且不去理会这些吧，毕竟，京娘跳下这片湖时，她的赵大郎已被郭威收为禁军。
也许京娘第一次走近这片湖，应是秋意浓浓，醉卧金风。那时乱世纷争，响马纵横。京娘孤身一人，小心翼翼进了这片湖光山色里，四周静悄悄的，忽而有风吹过，树叶簌簌，京娘一怔，就被早已躲入林内，伺机劫掠响马拦住去路。这数名响马凶神恶煞，虎视眈眈，京娘清秀脸庞也不由花容失色。尤其那为首响马，双眼淫光，活生生要把京娘衣衫撕破。就在此时，那赵大郎犹如飞将军从天而降，几招之后，那些响马早已落荒而逃。看着赵大郎背影，京娘心湖荡起一阵涟漪。
赵大郎为人心正，也无歹念，见京娘孤身一人，便答应把她送回家。其实武安并未开化，四下山峰陡峭，湖泊甚多，二人一路走来，欢声笑语不断，情意也绵绵。那时封建礼教甚严，京娘清白之身，被赵大郎送回，自然惹人非议。前脚京娘进了家门，后脚就被家人讽刺羞辱。那儿郎是谁？为何送你回来？你二人可曾——一连串问题打击着，刺激着京娘。为了家门之荣，为了贞节，家人狠心把京娘赶出家门。
而此时，那赵大郎已经过黄河，投了义军。也许，他已忘了谁是京娘。
孤独无依，身心疲惫京娘又顺着原路返回，只是少了那健硕魁梧儿郎，少了一番情意，无人诉说。此时，京娘多希望赵大郎回来，陪着她，念着她，去漂泊，去流浪。然而，赵大郎终究没有回来。满是遗憾京娘失魂落魄，又一次进了这湖光山色。只是，少了情人，颇为失落。
三
我走到京娘湖，已是刚过中午。
京娘是春日跳入湖水，我也是春日而来，这应是一种缘分吧。过了长长鹊桥，就往云中寺走去。这鹊桥并非牛郎织女鹊桥，该是京娘与赵大郎死后，魂魄相依鹊桥吧。一路山道陡峭崎岖，对于我这胖子来说，早就出了一身臭汗。我不想去京娘当年跳下湖时那片遗迹，我怕见了一汪洒满京娘无尽乡愁湖水，也惆怅了。我更怕见了京娘无奈失落又孤独身影，也伤感了。
据说京娘湖景点颇多，而大多被遮拦，不许进入。就连那久违瀑布，也未见着。只有那些抛弃冬衣，换了一身春装花草树木，是否记得那跳入湖水京娘呢？好吧，来京娘湖并非为了观景，也不游玩，只为见见京娘，那就去京娘祠吧。顺着石阶走了上去，满是荆棘荒土。陡然见一脉山泉，那就兴奋了。兴奋之余，抬头见见女娲式京娘，心里颇不平静。
娲皇宫是女娲这位母亲繁衍大荒人之地，把女娲娘娘之像移入京娘身上，是凸显京娘圣洁吧。而京娘毕竟不可与女娲同日而语。京娘，是为了贞节毅然跳入湖水，是对赵大郎以及族人恨意？抑或是对封建礼教一种蔑视抗争呢？当赵大郎成了赵官家，把贞节夫人这个名号给了京娘，是否内心有些罪责？
京娘终于跳入湖水，带着那绵绵乡愁。何处为家？何处是家？京娘跳湖之前，心里翻来覆去思索这个问题。是啊，家，又在哪里呢？京娘有家，却回不了家。我呆呆然站着，那京娘祠内，香火鼎盛，烟雾缭绕。这些烟雾，应是那些泛着乡愁之人来此惦念京娘吧。
也许来错了吧，一踏进京娘祠，那乡愁陡然又多了。一阵伤感，一股惆怅，涌入心里。
我的家在哪呢？毕竟，我也无家。我跌跌撞撞逃出京娘祠，那日头直耀人眼。走吧，去京娘跳湖之地吧。其实也不太远。站在山头，任凭湖风吹过，那丝丝凉意，使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冷了，又去何处取暖呢？我茫茫然看着湖水，依然蜿蜒流淌，无语南流，却载不动绵绵乡愁。
是啊，它载不动许多愁，载不动无数为“何处是家”而浪子之愁。我只觉头晕目眩，蓦然一道灵光闪过脑海。何处是家？其实家在心里，就在脚下。
也许吧，京娘的家就在这茫茫京娘湖。
         ――悠悠京娘湖——历史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