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多少个十年

朱涛半夜给我发消息说她又离婚了。我看了下时间，差不多已经两点了，除了耳朵真真耳鸣的声音，这个世界在没有额外的声音。我已经喝完了两瓶可乐，坐在电脑前还没有丝毫睡衣。朱涛说的她叫文静。一个皮肤白皙，眼睛炯炯有神的女孩。从初中开始他就悄悄的暗恋着这个女孩。那个时候的恋情就像某个黄昏杨柳轻垂，微风阵阵，阳光美好得堵心，但是始终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形容。我还记得那个下午他来找我，整个人神采奕奕，就像那个杨柳低垂的下午无限美好。那已经是毕业前的日子了。他找我是想我帮他写一封信，一封给她的信。他站在石头上，头顶着金黄的夕阳和一片祥和的云彩。说：你帮我写封信啊，我请你吃饭。给谁啊？他说：给文静。描述的没一点儿。他说这话有点大大咧咧的意思，我就好奇他杵在这儿跟我说这些话，不如去当面表白。在他那张热热烈烈的脸上，我看到大大咧咧之下的羞愧。他的害羞在那个时候，突然给了我不一样的感觉，突然觉得这时候的他并不像我熟悉的那个他。你怎么不自己写？我反问他。他就来了一串恭维，说都公认你写的好，我哪里写得出来。他说了这话，我就同意了。仿佛代写情书已经成了我写作业一样的事儿，变得不再寻常。那个下午，他买了可乐，挑了自己认为好看的信纸。我把信纸铺在腿上，他坐在我的旁边，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你看着我怎么写啊。我说，你看着我怎么写啊。他拧开可乐盖子，灌了一口，说，好好好，我不看，我不看，你写你写。他的喉结发出咕咚的声响，随之，他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云霞上。然后我开始提笔写。那个时间段，我几乎承包了所有人的信件，作为报酬的方式，请吃饭成了唯一的回馈。我开始在纸上描述美好，风景的美好，遇见的美好。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灼灼，和那份心底美好，却又焦灼不堪的心情。我大概用了十分钟洋洋洒洒写满了一张信纸，递给他。他坐在旁边，在腿上把纸铺平，然后对折，反复折了几次，在他手里出现了一只鹤。他跳起来说。哥们儿，谢了，回头请你吃饭，然后就跑了。晚上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再熟悉不过的校园一动不动，黄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我姑且不知道他的心理在想什么，但是能从他偶尔浮起又花落的莞尔微笑，我大抵能猜测一些事情。当他捧着来信，坐在桌子上一遍遍看的时候，我总是能感觉到他的喜悦和藏不住的欣喜。我猜，文静回了他，内容应该不坏。至于后来的事情我就一概不知了。毕业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甚至耍得很好的人都没有见过。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的神奇之处在于，即使就住在隔壁，但是为了生活，总有无法交错的时候，我写很想写个这样的故事，两个人在一个小区，却十年都没有见着的故事。这应该是毕业带给我从未有过的体验。虽然我们都保留着彼此的联系方式，但是，似乎也没有说过什么话。有一年我坐火车回家，朱涛看到我的动态发消息过来说；哥们儿，什么时候到，我来接你。就这样我们在人流不息的车站见面，七八年的时候，彼此的面容都有了细微的改变，但是并不陌生，我们在人群中就一眼认出了彼此。他递烟给我，车从环桥上驶出，到了宽阔平坦的路面上。车里放着还有多少个十年。歌词一遍遍唱着，还有多少个十年做热血青年，还有多少个十年能不忘回忆点点.......车外的风景似乎是我熟悉的，又是陌生的，歌词都将我们带向无法逆反的空间，平静中变得易于伤感。你结婚了吗？我突然想起这个。没。有对象了嘛？没。我没有想到这样的结局，似乎有些始料不及。这是我们坐在车里所有对话的高潮，所有对生活和爱情的总结。他说文静结婚的事，说得很平静。我余光扫到他，说这话的意味，些许无奈，些许平淡，些许无法言喻。曾经我们都以为，人一旦长大了，就会结婚生子，努力工作。这样的结果逃出了我们的预想，于是，这一切的无法逆，让我们都产生了对生活另外的看法和感知。还有多少个十年，能做热血青年，还有多少个十年，能记起青春的容颜。我们的伤感慢慢散在车内，散在平坦的马路上。我欣然有了想落泪的感觉。但是什么都没讲，什么都没说。他带我站在土长城上，看着远方一片萧条，无限的戈壁，连绵不绝的雪山。再后来我就没有机会再见过他。那一次以后，我在南方，他在北方。我以为这就是我们所有的相见了，不见面就没有任何涟漪，见面了就熟悉的如同生活在一起。我没有发过任何消息给别人，同样我也没有接受到任何的消息。直到某个夜晚，夜已经很深了。我坐在电脑前还没有丝毫睡衣。手机响了，在显示屏上，看到简短 的两个字。在吗？在。她离婚了。谁？我有点迟缓。我甚至在很短的时候没认出发消息给我的是谁。文静，草，你都把我忘了。没有没有。我打着原厂，记忆开始慢慢复苏。我突然想起我们一起站在土长城上看着远处的戈壁和连绵不绝的雪山。我不知道他说这样的话题是想要表达些什么。但是我有似乎明白他的意思。电脑里循环播放着还有多少个十年。就在这个时刻，他恰恰发来这一条消息。他也只说了这些，随后就问了些过得怎样这样的话题。随后界面上就没有再出现任何的字体。我的伤感伴随着音乐的节奏一发不可收拾，突然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我大概能感受他在那头泣不成声的场面。还有多少个十年，能做热血青年，还有多少个十年，还能记起回忆点点。还有多少个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