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走了
2021-12-31叙事散文苏相宜
我唯一称呼“师父”的那个人走了。昨天霞子来电话,我们沉默很久。到下午,整个“生命之歌”网站和群传遍了他的讣告。他恰好离开于12.3国际残疾人日。我和师父相识在2013年。我参加残疾人论坛“生命之歌”的有奖征文,评委之一、网名“真心”的副站长……
我唯一称呼“师父”的那个人走了。 昨天霞子来电话,我们沉默很久。到下午,整个“生命之歌”网站和群传遍了他的讣告。
他恰好离开于12.3国际残疾人日。 我和师父相识在2013年。我参加残疾人论坛“生命之歌”的有奖征文,评委之一、网名“真心”的副站长给我打了很高的分数。后来的QQ交流中他说,从我文字里能读出真诚和深厚的东西,我会有前途。我也去了解真心大叔的故事:他年轻时带着一双拐和一个文学梦从河北农村到北京闯荡,工作期间还受过中国残联主席邓朴方的接见;十年过去,厂子没了、爱人没了,他牵着小女儿返回老家,靠低保和各种临工过活。他念念不忘的人生高光时刻,是他跟作家史铁生的一次会面合影。 我说史铁生也是我的偶像。真心大叔认真收我为徒,我开心有了一位写作路上的师父。
我在论坛和芳、霞子等人成了好朋友,师父叫我们别只灌水,要勤写多思呀。我后来跟随“生命之歌”的残友们开始独立旅行,再后来去了外地手术、工作,师父说欣慰看到我“走出去”。 我又连续参加几年征文。每次师父让我先把稿子发给他看。有一回他看个开头激动地说:“你有小说家的样子了!”一会儿他就来痛批我:“为什么越写越敷衍?你是我最寄予厚望的,我以为你能沉下心来走这条路。还是你第一年征文最纯粹动人……”我按照指导反复修改,但手头还有一堆工作材料要写,我一急也就不顾他的不满凑合交稿。网络论坛时代渐渐过去,我也辞去文学版主。我愧疚地跟师父说,我没办法在生活和工作的夹缝中挤出时间精力写作了,我做不了史铁生。师父说:“生存是第一要务。你健康快乐,我就放心了。” 2016年我用年假飞去三亚参加“生命之歌”十周年大庆。师父也第一次去。他们管理层天天忙得团团转,活动最后一晚我和他才安安静静坐在花园聊一会儿。师父说,网站在转向无障碍旅游为主的商业公司,这是可持续发展道路,但他好像越来越不能在这新时代找到位置,他只能找作家评委、拉奖品赞助、甚至自掏腰包来维系每年的征文,而有志写作的年轻残友苗子并不多……我看见他眼里黯淡的光。 师父注册了一个微信平台,发发自己写的诗。 2017年我在北京一次活动上再见师父。我凌晨五点起床去火车站,发现师父站在酒店走廊等我。他一手拄拐,一手推着我轮椅,陪我到路边打车。我和他照了唯一的合影。 今年春天,我在朋友圈看见师父的“水滴筹”。原本他把肺癌的消息瞒着朋友们,但不忍心让刚上大学的女儿负担太重,就听劝上了众筹平台。我们努力转发,师父来微信找我说:“傻孩子,别再给我捐了,我吃靶向药稳定住了,都能做饭和散步了。”霞子来天津短暂工作,她、我和芳,三个曾经隔水隔水的网友终于同在一片蓝天下。我们还商量去看师父。师父说等暖和了他过来看我们更方便。我们等来了讣告。 离别对于我从来是个艰难课题,所以我曾经特别回避亲近的关系,待人疏冷。我至今也不知道怎样是“好的告别”。我只觉得每个人生命的一部分都是有着重要他人参与构建的,即使那个人离去了,有过他和没有过他,今天的我们会不一样。 师父你可知道,你的梦想成了我的梦想一部分。我不会让你的遗憾成为我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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