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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蓝色鸢尾与蓝月亮

2021-12-31抒情散文川媚
一,凝思,是回忆的常见态势。记得简城鳌山的绿色植物,除了一片绿色的蓝花楹、一株结荚的合欢树,并没有什么奇特的。惊动我的,是那一垄蓝色鸢尾,像是天上掉下的一只长尾巴风筝,不知怎么一头栽落竹篱边。蓝色鸢尾。近来总是想到它,于是屡屡看到它。那一天……

  一,   凝思,是回忆的常见态势。

  记得简城鳌山的绿色植物,除了一片绿色的蓝花楹、一株结荚的合欢树,并没有什么奇特的。惊动我的,是那一垄蓝色鸢尾,像是天上掉下的一只长尾巴风筝,不知怎么一头栽落竹篱边。   蓝色鸢尾。近来总是想到它,于是屡屡看到它。那一天,在鳌山的路上看到它,恍若不识。从前识得兰花时,说它是兰花;识得菖蒲后,说它是菖蒲。那一天,动用了形色软件网络识图,才知道它真的就是蓝色鸢尾。记忆中原本曾有它的名字:俗名鸭跖花,即鸭脚板花。

  叶片如何形容呢?刀剑一般?

  有人说,飘带一样——这个形象格外动人,又一次,一个可爱的比喻,打动了我。

  蓝色鸢尾有眼,也有嘴。不散发香气,只散发思想。

  走在竹篱旁,小径上鸢尾花的样子让人心动了,不是新相识的愉悦,而是如同回到故乡的亲切。这有点像我此刻的突然心境。

  走在黑塞童话的绮丽小径上,感到愉悦的不是因为表达的新鲜,而是因为事理的熟悉。文字世界有很多的遐想之路可以走。眼高者目不斜视,走过去了,就不再回头。但充满好奇心的人,却总要留连在鲜花和篱笆面前。一只蜗牛,也使我们停下脚步。我们爱冒险的心,永远容不下一个谜。

  文字里再现的朦胧人像,如同山间小径上幽暗的树,枝叶披拂在眼前,惹我心乱。   只需要摇动树上的叶片。只需要描述那些细枝末节,看看从大树上掉下来的叶片,到底是怎样的一种颜色和姿态。

  二,   夏的最后几天,不知道要怎样称谓。阴历六月,是暮夏,末夏,还是季夏?   我不懂得节气。再过几天,就将立秋。这个夏天,过得清凉。时阴时晴,阴多于晴。阴时多雨,晴时高温。

  夜色中在操场上闲走。影影绰绰,看不清人,十分自在。   一枚大得出奇的上弦月,带一重蓝蓝的弧边,如一轮旋转着坠落的彩虹。我慢慢念出了一个名字:蓝月亮。   头顶上的蓝色天空,中心几颗星辰闪烁,像钻石一样闪亮,它们又照亮了我心中的两个字:璀璨。

  仰望中,天上的静里又有了动,闪着璀璨之光的红色双“星”在移动,操场上仰望星空的孩子,替我说出了两个字:飞机。

  楼前的三棵银杏枝梢,毛茸茸的,如横空出世的神龙,首尾相顾。

  天总是要黑下来的,夜晚是人生另一重贴身的安慰。天黑时候会有蓝月亮,蓝月亮又是夜晚另一重贴身的安慰。

  三,

  蓝月亮在银杏树、香樟树、梧桐树的巅顶之云中游移。

  蓝月亮,亮得像一个人的眼睛。一个大眼睛男子,一段江边的蓝调音乐,连着一段城南记忆。南屏晚风,沁人心脾。

  这个人,早已没有音讯,我想不起他的名字了。幸好一棵树可以作为他的象征,每每让我见树如见人。那树就是广场中央的银杏。

  记得四方城里添加的几段旧城墙,因为都是近年新建的。我相信他没有走过,或者我没有跟他一起走过。因为记忆无法编造。我们一道走过的路,都在城门的高度以下。记忆的老树一动摇,鸟儿一般警觉的心,就感觉到了老巢的危险。

  古城里就有几棵上百年的大榕树和古银杏。广场中央的那棵银杏树最孤独最美丽。白日夜晚都身披金纱。曾见一个老妇人在这棵树下,拢着一堆黄叶,搜集白果。   记忆中的他,就在这白果树下现身。密友她介绍给我的。她最初带我去了银杏树边的健身房,他下班后就在那里锻炼。她是我所羡慕的那种没有思想禁忌的女人,对生活既有现实的态度,更有绮丽的幻想,她就像那身穿金色舞衣的银杏树。我请她吃饭,她常常会说,晚上有拉丁。   他好像是从事地质工作的,随分公司业务流动到本城,远方的家中有一个小女儿。他颇有一种戏剧明星的喜感:奶油般的皮肤,东北人的壮硕,娃娃脸上的大眼睛。我们有时候会约在银杏下见面,然后走进人流中,结伴游古城。出了健身房,就见银杏树。有一回,他急匆匆走出来时,肩头还搭着一张毛巾。

  他走南闯北,知识面广,言谈不俗,绝不牵扯儿女情肠。对人对事,因人而异,若不拘泥,也便洒脱。他走着看着,总是忍不住说,这树真大啊,北方可没有这么大的树。不知道是不是呆得久了,他特别喜欢我所在的这个古城,他说这里看得见真实的生活。

  君子之交的实质,便是不必刻意保持距离,而能自然保持距离。他哪一年离开本城,似乎也没打过招呼。我难得崇拜什么人,或者追踪什么人,离开了就是离开了,连名字都再想不起来。那个时候也没有微信,所以也没有他的微信。

  这是一个身处黑夜也能照亮世界的人。因为他的博学和自尊,我一直保留着对他的尊重。相忘于江湖,也是一种尊重。

  她后来曾问起过他。

  最有戏剧性的剧情,无非是她拿我做试验,试图扮演恩赐者的角色。我笑嘻嘻地回复了她,他便从我俩的交谈中永远消失了:我直接跟他说差点爱上他,他后来就不见我。   她交友广泛。后来又带我去见一位朋友。一起吃饭便认识了。我虽然是受她邀请,感觉上却形同蹭饭。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我这样热情。我当然相信她是出于好意。难道我是她的骄傲?——又是不知何起的优越感,不过我并不能否定这一层意思。还有,或许是为了避嫌罢,但我觉得把事情搞得这样复杂,未必真的能有效果。

  这一次,我有了积极的互动,我决定回请她和这位新朋友。吃饭的时候哗地聚集了八个人。这样的东道主我只做过一回。广泛的友情,我负担不起。偶尔做出请客的决定,只是最大限度地表达对她的尊重。

  我向来害怕受感情的牵扯,害怕人情负担。友情也是一样。我不是一个感情洒脱的人,所以我决心做一个洒脱的人。

  生活若深情待我,便让我简单生活。

  四,

  生活中,令人兴奋或心跳的,还是一些沉默无语、心意相通的朋友,心思微妙的朋友,值得钟爱的朋友。比如一位善于造谜的童话作家,呈现给人世的死亡之美,致命的爱。

  每天带着的是一本蓝色封皮的书。书里有一个残酷的故事:受尽屈辱的小矮人借用迷情酒杀死城堡女主人的未婚夫。故事有一种无法言喻的优美,落入孤独宿命的公主正像那一轮感伤的蓝月亮。还有一座没有个体名字的山,却有着超乎人类的激情,它“濒死之山”的颓败之景,激越如帝王临终的梦:“它吃力地翻动腐朽的记忆暗夜,不安地按动断线,一再探身于往昔的深渊。很久以前它身上不是也曾燃烧过一种情谊、一种爱吗?它这个孤独的巨人不也曾是集体的一员吗?初生时母亲不是也为它唱过歌吗?”黑塞笔下的一座山,也有人类神圣的忧伤,何况蓝色鸢尾。唯美的文字,仿佛也是对一颗忧虑重重的心,在进行深沉的抚慰。

  经典作家,经典文学,除了这两样,我还能爱什么呢?

  一个习惯了孤独境遇的人,可以漠然到无知的地步。蓝色鸢尾的花语是什么呢?我居然到了如今,才涌起一种求知的热情,不免感到自己性情中不易察觉的粗疏。大约是我从前所知道的蓝色鸢尾,花名太俗了,花形也不惊人,所以引不起我了解的兴趣吧。

  蓝色鸢尾的花语,代表爱情和友谊。这多情的、忧郁的花,老是出现在古今中外经典作家的文学作品中。整整一个夏天我都跟它频频会面,在不同场景下被它纠缠。   蓝色鸢尾,确实有爱,令人怜爱。过了花季,也以纯朴的形色娱人,给人安慰。美是没有罪过的,爱也没有。爱也没有什么好羞耻的。爱从来不是罪过,而只是一种痛苦。连濒死之山还有那么多孤独和痛苦,女人为爱而痛苦,不是也可以理解吗。“爱神不在被爱的人那里,而在爱的人那里。”连神也住在有爱的人心里,爱有什么罪过呢?

  朋友必有爱。如果道德可以阻止爱的发生,那么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爱的病症了。谁能侥幸说:“若有爱之病,我已免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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