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雪的冬天

有雪的冬天
文/匡建华
　　土家山寨的低山处有好几年没有下大雪了，要观雪景只好跑到海拔上千米的高山上去，不过那也是有风险的哟。去年腊月，我到深山一处老乡家吃年猪肉，走到半路，那儿的雪还没融化，司机只好麻布口袋垫在路上让车慢慢前行，每走一步都会让我的心跳跟着加速。
　　去年冬天的有一天，天气预报说近几天要下大雪了，学校早早就停课放假了，这在我们那个年代真是不可想象，没听说过下大雪就要放假的。虽然那时没有公路，学校也没空调，不来上学的同学还是极少见，也许大家是对知识的渴望，或许是认为学校更好玩一些。　　　　沉寂了很多日子，在几场冬雨过后，一个雪花飞舞的早晨到来。从头一天早晨一直到第二天早晨，几乎没停顿，悠悠扬扬，飘飘洒洒，天空已是白茫茫，山峦一层素裹，整个山村显得格外静谧，笼罩在雪色和雾气中，没有一丝声响，只有漫天的雪花不断飘散下来，一缕缕炊烟从房顶袅袅升起，慢慢地消散开去。
　　雪花轻灵飘逸，一片一片，一瓣一瓣，挥洒着自己的轻盈舞姿，在纷纷扬扬的飘落中极致的绽放。铺洒美丽的同时，也掩盖了世上一切的肮脏和丑恶。每次看到下大雪总会情不自禁的跳跃欢呼，为上天落下的每一朵小雪花而高兴，为大地平添了一份新妆而新奇，为世界多了一份洁白而动容。
　　清早我小心踩着雪地前行，脚下发出窸窸的声响，老家的那些土坯房早已不见踪影，大多在原来地基上建起了新房，一栋栋漂亮的农家小院错落有致，房顶上均匀一色。田野或菜地里，嫩嫩的青苗或菜尖顶开雪片冒了出来，让人感到亲切的是房前屋后的一垛一垛木柴，诉说着我快要忘却的记忆。
走进农户人家，老人们很早就起床了，也许是老人睡眠不好或是早起已成习惯，或许是为迎接客人，火笼的火已升好，老人把我引进烤火房，然后沏一杯自制的绿茶，那香味沁人心脾。有的乡亲家里来了客人最先不是请你喝茶，而是一杯老烧，几把花生，喝着吃着拉着家常，说是对远方的来客最高礼节。如今的火笼已是封闭式，柴火在铁炉里燃烧，清洁卫生，不像过去可见燃烧的火苗，烟呛的人不停地咳嗽，到处是灰尘。在火炉上烤有许多洋芋或红薯，只要你想吃可以自取，掰开焦黄的薯皮，那香味儿会令你难以忘怀。　　　　如今的乡下人，每到冬天的大雪天，就不会再外出干活，大约到上午十点钟左右，邻里间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特别是那些外出才返乡的年轻人聚会，天南海北地侃上一通，笑声是一阵赶一阵。土家人好客，不用说，来的客都有饭吃，不到中午，锅里的腊肉已开始沸腾，满屋漂香，大家不客气地团团围成一桌，扯上几杯包谷老烧，直到酣畅淋漓，才肯散去。也有些年轻人背着猎枪，带上几条猎狗到山里去围猎，如果你运气好也可品尝到那原生态的美味。有时打猎有队伍忙一天什么也没打着，大家还是很高兴，就像钓鱼爱好者，重点是享受那有趣的过程。
　　有雪的日子，娃娃们不会放过，他们在雪地里嬉戏、打闹，自得其乐，不一会儿，一个像他们一样漂亮可爱的小雪人就出现在我眼前，憨憨的样子也让人想起我童年的时光。孩提时在雪地玩不像现在的娃娃有父母陪着，那时只有娃娃们的身影，经常是两只小手冻得通红，有时手脚还冻出了血，可并不影响对玩雪的兴趣。天黑了，和着缕缕飘散的炊烟，在父母的呼唤声中，才依依不舍的告别，带着满身的湿漉，回到简陋安然的家中，依偎在火笼边上倾听父母的唠叨，然后沉沉睡去。
　　前几天有一位年轻人问我，“瑞雪兆丰年”有科学依据吗？让人感到好笑，但也不能怪他，因为他没种过地，不知道下一场大雪对庄稼人来说有多么重要。记得读初中时常识课中就有雪的内容，如雪可以冻死害虫，疏松土壤。奇怪的是雪虽然冷，却可以保暖，有助于庄稼安全过冬。人们研究还发现，雪中的氮含量高，可谓是纯天然的肥料。可现在的孩子们大多不会关心这些，对雪的期盼主要是想看看它装点的北国风光。
　　前几天听说，有些地方出现了冬旱，好几个月没下雨，更没下雪，只好来了一次人工降雪。可雪刚落地，人们就开始讨论起来，这雪能吃吗？不会对周围环境有影响吧？等等。其实我们的先人早就知道，空气并不洁净，雪也跟着受到拖累。记得小时候，每到夏天下暴雨时，娃娃们喜欢在雨中疯玩，长辈吓的不得了，急忙地呼喊，“娃呀，快到屋里来，淋了热雨会生病的”。如今只要你仔细观察，每次一阵雨后停在路边的大车小车就会被打上花脸。有人想净化天上的空气，可目前还没想出好的办法，只能通过老天爷下雨或下雪来帮忙。
　　大雪过后天一晴，人们又开始忙起来，牛儿摇晃着铃铛，在扛犁人的吆喝声中慢悠然地从门口的小路走过，去开始一年的冬耕。远处，田埂上那棵光秃秃的树枝无力地低垂着，两只小鸟在树上上蹦下跳，叫个不停。庄稼地里一片空旷，湿漉漉的土地正孕育着春天的生机。
行走在山的原野，你会感觉心里特别释然，到处洋溢着生活的气息，温馨而质朴。去年腊月，也是一个漂着小雪的日子，我和弟弟到老家看望曾经照顾过我们的王婆婆。王婆婆的新房刚刚建成，儿子儿媳都在外打工，孙子已长大成人，生活可算宽余，可王婆婆闲不住，说了你也许不会相信，八十多岁的老人，在家一年还养了十五头肥猪。老人见到我们兄弟俩非常高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儿。忙前忙后，执意要留我们吃饭，被我们谢绝了。临走的时候，他的儿子捉了两只母鸡，我们不收，王婆婆就站在我们的车前拦住去路，那一刻，我的眼里潮湿了。
　　近几年我经常下乡，特别是走进大山，每到冬天，雪花依然还在那里飞舞着，洒向人间的每一个角落，给人带去一份美好，一份惊喜。呼吸着那儿新鲜的空气，让人感到心清目爽，没有城市的喧哗，让我如释重负，在处处充满乡愁的小山村，感觉脚下的土地更加坚实、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