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哭的土豆

　　 会哭的土豆
　　
　　等待做下午饭的一个间歇，女人溜到网页上，看到一篇文章《会哭的土豆》，她吓了一跳。于是，她逃似的回到厨房，看到黑色大理石的台面上，两个削了皮的土豆圆圆的安静地睡在盘子里，女人赶紧扭身低头看看厨房里的垃圾桶，一堆褐色的土豆皮散在那里，土豆皮的身下还卧着一堆绿色的皮。女人当然知道那是黄瓜的皮。
　　女人呆滞地站在那里一会儿，看着土豆皮，发了一阵呆。又回头认真地注视着盘子里白生生的土豆，女人有些迟疑地伸出手，结果手在空中又停滞了一会，女人缩回了手，她凝视着土豆，若有所思。又扭头看了一眼另一只盘子里横着的两根黄瓜，黄瓜虽然褪去了绿色的外衣，依然那么倔强的直挺挺地横在那里。女人抓起黄瓜，端详了一阵，低头再次审视了一下土豆。
　　女人再度回到电脑前，电脑却黑屏了。
　　冬天里三九天的时节，这片老旧的住宅群没有取暖的设施，暖气还是那个年代的奢侈品。这个季节人们利用各种升温的工具和电器，老旧的电路承载不了负荷，停电就是经常发生的事情了。
　　可是，《会哭的土豆》是怎么表达的呢？女人坐在电脑前，仔细的回忆。那段话似乎是这样说的：据科学家研究和实验证明，土豆是有痛感的，也就是说我们日常生活里食用的土豆会疼。科学家通过仪器和实验证明，土豆的痛值达到XXXX（女人记不起那个科学家的实验数据）。女人盯着黑了的电脑屏，好象刚才的那些字就在屏幕上。那些文字说：土豆作为一种植物，很敏感，它的身体如同所有的动物一样对于疼痛有着深刻的感受能力。实验证明，当人们用刀削土豆皮时，土豆所感受的痛相当于妇女生产时宫缩的疼痛，并且因为痛值的增加，土豆会分泌液体。那么就是说；土豆不仅会痛，土豆还会流泪。
　　女人坐在椅子里，裹紧了身上的小棉衣，伤感地想：可怜的土豆，你怎么会疼呢？女人接着开始反省：可惜了，我从小到大应该是吃了无数的土豆，又给自己和家人做了多少土豆呢。那些土豆多的可以堆成山，码成垛了。那些各种形状各种颜色的土豆，或被切成了土豆丝土豆条，或是剁成了土豆块土豆片，或是被蒸成了土豆泥土豆丸子。它们或被炒被煎，或被炸被溜，或被炖被涮。总之，土豆变成了各种美味。
　　女人的脑海被各种土豆的样式惊住了，好象身体也被大大小小的土豆包围了。原来小小的土豆在生活里是这般的姿态各异，千变万化，丰富多彩。女人忽然发现，自己一直觉得生活里只要有土豆，就可以万事无忧的活下去了。
　　就像今天的土豆，男人刚说新鲜的牛肉需要土豆炖着吃，会营养又美味。孩子就嚷嚷着说到，很久没有吃过妈妈做的拔丝土豆了，要油炸后洒了芝麻的那种。而女人自己只想要一盘素炒土豆丝，里面夹杂着红色的青色的辣椒丝，还有嫩白的葱和蒜，悦目又爽口。
　　可是，现在女人面前的土豆，突然会哭了！男人的牛肉炖土豆怎么办？孩子的拔丝土豆怎么做？自己原本也没打算满足的素炒土豆从此可以放弃了吗？女人纠结在土豆里。
　　那么土豆会痛，黄瓜会不会痛呢？那么牛肉是死去的牛的肉，它还会痛吗？鱼呢，鱼会不会哭？鱼的眼泪会流在鱼汤里吗？……女人慌乱地发现这世上的万物都有痛感了，它们在这个下午把那些痛的感觉团起来，一起挤压进了女人的身体。
　　心软的女人忽然崩溃得不能坐在清冷的房间里了，她裹上羽绒服站在露天的阳台上。外面正在刮着风，楼下的电线杆旁有说话的声音传过来，那是在抱怨该死的线路，有人附和着说着天气。一群人在那里指指点点。女人站在高处却看不见远方，弥漫的雾霾真真切切就在眼前，破旧的楼群笼罩在雾里，让人透不过气来。有人大声地说着什么，女人顺着声音的方向，努力地睁大眼睛，朦胧中一个穿工服的男人正慢腾腾地顺着电线杆向上攀爬着。紧挨着阳台的高大树杆上干枯的硕大的树叶正随风轻盈盈地飘落，有一片叶子忽然从女人的眼前斜着掠过。女人就傻傻地楞在风里了。树叶是不是在哭呢？树会不会疼呢？
　　还是回到房间去吧，还是呆在床上会温暖些吧。女人把自己的身体安放进了被褥里。她闭了会眼睛，觉得那些土豆就圆溜溜地向着自己滚了过来，它们欢笑着包围了她。女人就在那些土豆的笑脸里看见了孩子的面容。于是女人弯下腰，对着那张笑脸说：来，土豆，来吧，土豆，到我这里来。
　　女人叨叨咕咕继续说着：来吧，孩子，到我这里来，妈妈给你做土豆吃。
　　土豆笑呵呵地迎着女人去了，那张孩子般的笑脸就要在女人的怀里了，女人就在这样的瞬间看到孩子忧伤的眼神，然后有成串的泪水流出来。女人想要为孩子拭去泪水，孩子却变成剥了皮的土豆，骨碌碌地逃离。女人追着土豆，大声地叫着：来，土豆，我喜欢你，我给你做土豆吃。
　　女人被自己的叫声喊醒了，梦醒的前一刻女人发现自己拿着一把削皮的刀对着孩子的笑脸。醒来的女人惊恐万分，浑身湿漉漉地瑟缩在被褥里，身体为什么这样痛？